出差回来第一天上班,吴欣然就带着给同事们买的礼物去办公室分发。“谢谢,小吴。”“然然,谢谢啦。”“到底是小姐出身,就是比我们这些人有品位些。”拿着礼物的同事讨好着吴欣然。
“然然,赶着回家呢和男朋友约会啊?”
“嗯?”
“你还不知道?任宽已经出狱了。”同事递给她一张报纸,头版头条是任宽出狱的照片和接受记者采访的新闻。吴欣然笑笑:“回家睡觉才是正事,这个……谢谢你啦。”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一边洗漱、收拾行李,一边听着王妈妈说起自己不在家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任先生早就出狱了,胡子拉碴的,报纸上还登了照片和采访。当天下午他就回香港了,过了好几天才出现在码头,神采奕奕的。”
“他和胡志远谈判了没?”吴欣然用电吹风吹着自己的卷发。
“谈了,结果不错,加大了我们在船行的股份。说来奇怪,任先生和胡志远的关系看起来也没那么僵硬,两个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都是笑呵呵的。”
“哦,王妈妈,还有什么事吗?”
“嗯……上海的冯月珍到香港去了。”
“冯月珍?”吴欣然放下吹风机,钻进被子里,“热闹了,那我就做灯火阑珊处之人吧。”她躺下来,“王妈妈,帮我把窗帘拉上,出去的时候把灯通通关上,不许叫我起床。”
“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明天休息一天,要是有我电话就说我不在家,谁都不许来打扰我。”
客厅里的钟敲了九下,王妈妈朝窗外看了看,汽车的灯照亮了门口的路。管家应声开门。“景明,今天开心吧?”一身玫红色旗袍的冯月珍挽着王景明迈进门来,任宽插着裤子口袋跟在后面,很明显,三人都有喝酒。王妈妈端上茶水,“王姐,月珍来了。”王景明兴奋地指了指冯月珍。“小姐。”王妈妈颔首一笑,把茶递到冯月珍手里,又对王景明说,“老爷,然然回来了。”
“然然回来了?!”王景明惊喜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高声呼唤着,“然然,你看谁来了!”
“在楼上睡觉呢!”王妈妈打断王景明,“下午才到家,脸色憔悴,可是累坏了。”
“是吗?”王景明低声说,看看楼上紧闭的门。
“她说谁都不许打扰她。”
“哦,知道了。”王景明朝楼上一望,“我上去看看。”他轻手轻脚爬上楼,推开吴欣然的房门。
“唉……不管是什么时候,王景明对然然总是那么宠爱。”冯月珍感叹道。
“嫉妒?”任宽笑着问。
“有那么点。”
“看来是累坏了。”王景明从楼上下来,心疼的说,“在外面上班哪有在家里舒服?”
“我就不信你景明没打点上下让他们帮忙照顾你的宝贝孙女?”
“怎么帮忙?然然是翻译,精通英语和拉丁语,又在欧洲生活过几年,对那里的风土人情颇为了解,因此很受他们上司器重,工作多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是一种她受器重的体现?”冯月珍笑着问。
“不然呢?她从国外回来以后,更加重视个人能力的体现,不再是以前那个拿着零花钱到处玩的小姑娘了。”
“一样的,喜欢展示自己。”
听见冯月珍的见解,王景明不悦地咳嗽几声,看着她抽出一根香烟,点燃,抽起来。
“通常上海滩的女王是对任何女孩的举动都保持应有的王者风度,但是今天居然尖酸起来,”任宽坐起来,“这至少证明一件事情……”冯月珍和王景明同时望向他。“我们的女王嫉妒了。”王景明听了,和任宽一起笑起来。冯月珍跟着无奈地笑起来,踢了任宽一脚。“你们眼里的女王哪里是我?”冯月珍站起来,指了指楼上,“是楼上的那位。”
“你是上海的女王。”任宽也站起来,夸张地张开双臂赞扬着。
“现在整个中国都是共产党的天下了,”牌桌上,冯月珍叼着香烟,搓着麻将,“七条!说实话,过年那一阵,金老板他们把粮食囤积起来,加高上海市的物价,陈云,就是新上任那个上海市长,不知道从哪里调来那么多粮食,把物价稳住了,现在正在收拾那些资本家,老百姓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上海好不热闹。”
“物价上来了,老百姓还怎么活?老金他们真是会办事,帮共产党得民心。”王景明摇着头说。
“得民心者的天下。”
“你反正一直是向着阳光走,跟我们这群愚昧的人起什么哄?”
“冯姐,您还不是弃明投暗,要到台湾来?”
“嗯?”王景明的眼睛从麻将上移开,“你要来台湾定居,怎么了?”
“老是呆在一个地方,挺没意思。”
任宽满眼笑意地盯着她。
“搬来也好,老朋友都在这边,还能来陪陪我。”王景明把手轻轻放在冯月珍的手背上。
“老爷子,今晚是打通宵还是……”任宽问。
“我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王姐明一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王景明体恤地看着牌桌上的王妈妈。
“我们也算是通宵了,都凌晨两点多了。”冯月珍把牌一推,“睡了,睡了。”
“还没睡吧?”王景明轻轻推开了任宽的房间。
“没呢,坐。”
王景明坐下来,望着上身赤裸着的任宽,黝黑的肩膀,宽宽厚厚的,健壮的胸膛看得见肌肉界限的条理。他套上一件背心,坐在王景明身边,“您老有什么事?”
“看见你房间灯亮着,就过来看看。”
“我刚刚洗澡,没别的什么事情?”
“嗯……然然每年过生日,你都破费劳神给她买礼物,我想问问,今年……”两个男人目光相对,任宽笑起来,点点头,道:“你同意吗?”
王景明呵呵笑起来:“你呀……”他站起来,朝房间外面走去,“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去解决吧。”
任宽笑起来,他知道王景明这是默许了。
从任宽房间走出来,迎头碰见裹着睡袍的冯月珍。“月珍,你不睡觉,还在客厅里干什么?”
“找我的香烟。”冯月珍举起自己的香烟盒。
“香烟要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没事,阿拉是老烟民了,身体早就适应了,不抽,反而不舒服。”冯月珍笑起来。
“那也是要少抽,你也不年轻了,还是要保重身体。”
“嫌我老?”
“怎么会?”王景明笑起来,“我是怕你嫌弃我这个老头子。”
“一直可是你在嫌弃我!”
“好好好,我不和你斗嘴,早点回屋里睡去吧。”
冯月珍对王景明微微一笑,紧了紧睡袍朝房间走去。
“你能留在台北我很开心。”王景明朝着自己的房间边走边说,“然然嫁人以后,可以多来陪陪我。”
冯月珍回头困惑地望着王景明。嫁人?天!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