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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栋在一种焦躁不安的状态中度过了两天。 再过一晚,便是与柳琴见面的日子。 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这次见面非同寻常。其实想想也是,对于任何人来说,去见一个多年未曾谋面的患者,都是不同寻常的。可是,陈国栋在心里却更愿意将柳琴摆在朋友这个位置。 就当作是去见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吧。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 其实有的时候他会反复地想,如果不是柳琴想找自己帮忙,那么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想起自己?陈国栋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忽然有这样的感慨。在这么多年里,接触过这么多的患者,柳琴却是他记忆最深的一个。 也许仅仅因为,是这个女孩激发了陈国栋要开一间医疗诊所的信心。 今日的成就,使得陈国栋对她产生了间接的感激之情。所以,不管怎样,能帮得到她的,他还是会尽力去帮。只是不知道,他这次要接触的,会是一个怎样的患者? 事实上,陈国栋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莫名其妙地担心起来。难道仅仅是因为前几天拜访自己诊所的那位患者,已潜移默化地给自己带来了心理压力吗? 陈国栋总觉得,那个人有些奇怪。 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上个礼拜五。那人看起来与陈国栋年纪相仿,却有双连他都比不上的深邃目光。其实要论教育程度,举止谈吐,无论各方面他必定不及自己,可就是那双眼睛,让陈国栋都自叹不如。 他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感觉就是这个人的双眼似乎藏了许多的秘密。但那眼神,却带给人一种凌厉,果断,甚至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这种眼神,是陈国栋没有的。不过,一个心理医生,的确不该给患者这样的感觉,至少要让人产生一种亲切的信任感,患者才能放松身心,将自己内心的想法透露给他。 可是,陈国栋却很欣赏他那种深邃的目光。 那天,那位患者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直到陈国栋发现了他的影子,问他找谁,他这才扭过头,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找陈医生。” 陈国栋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还有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些恐惧,恐惧他那双眼睛。但这只是一闪而过的感觉,陈国栋立刻想起了自己的职业,便用温和的语气说:“来到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不能确切地说是存在真正心理疾病的,有些可以说只是来缓解压力,或者是来了解自己到底有没有患上心理疾病。所以您放心,这没什么丢人的。请进。”陈国栋客客气气地解释了一番,那人才将信将疑地走进了咨询室。 看得出,他似乎是迫不得已才来到这里。 陈国栋示意他坐下。 “我来这里,主要是想放松一下心理压力。”那人坐了下来,但从坐姿来看,他还是很紧张。 “请您放松,深呼吸。”陈国栋之所以用了这个“您”字,是因为感觉这个患者似乎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一般来到这里的大多是工作压力大的白领或领导级的中年人,抑或课业繁多,学习压力较大的学生,而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老年人多数已退休在家,过着悠闲的生活,通常不会有太大的压力,所以说这个患者陈国栋感觉有些特别。 “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出来,我会尽力帮您解决。”陈国栋一面说一面猜测,像他这个年纪,无非就是因为子女或者财产问题给自己造成的心理压力,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根本就用不着催眠术,而是给他讲一些道理便可。更何况家庭内部的事情,陈国栋的医术即使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解决。 谁知那人先警惕看了陈国栋一眼,缓缓道:“不要给我用催眠术。” 陈国栋愣了愣,马上回答:“当然。在没有经过患者同意的情况下,我们不会施行催眠治疗。” “那就好。”得到陈国栋的肯定回答后,那人总算是放松了些。 “请问您贵姓?”陈国栋这才想起还没有问他的姓名。 “哦,我……我姓朱。”他好像考虑了一下才说出来。陈国栋怀疑,这个人并没透露自己的真实姓氏。不过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你好,朱先生,我姓陈。”陈国栋递给他一张名片:“很高兴你来到良天心理治疗诊所。” “我知道,早就久仰你的大名。”他接过名片,放在了裤兜里:“其实我就是太寂寞,想找个人聊聊,不然在这样下去,我自己都担心会憋出毛病。” “那您想聊些什么?”陈国栋客气地问。 “首先,请不要用您字,我觉得咱们两个年级相仿,你就叫我老朱,我也不会叫你陈医生,这样咱们之间没有什么距离感,我跟你聊起来感觉也好一些。” “好吧。那老朱,你可以跟我说说你想聊什么吗?” “我想问你,一个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是不是通常性格都会不太健全,而且工作时容易受领导欺压?” “这个……从某方面角度来说是的。因为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缺乏母爱,为人处事的方式以及对这个世界的价值观会跟其他健全家庭的孩子不太一样,那么有时受到别人的冷漠也是正常的。”陈国栋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但依旧耐心地回答道。 老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那么,请问你对精神分裂有什么看法?或者说说你对这个疾病的理解。” “呃……”陈国栋顿时有些语塞,这个患者的思路很清晰,但跳跃性很强,一点也不像是有什么心理疾病的人。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依你的学识,不可能对精神分裂缺乏了解吧?我只是想知道,这个病是不是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有心理方面的因素?” “对,可以这么说。也可能是由于受到心理暗示所产生的另一种人格,或者是从小受到什么精神压迫,比如遭毒打,看到暴力事件等等,都容易刺激孩童心理发育畸形,导致双重人格。不过,它也很有可能仅仅是一个与生俱来的疾病。你知不知道美国的一位作家丹尼尔凯斯在一九八一年出版的一本书,叫二十四个比例,它讲述的就是一个人身上可同时产生二十四个性格,此人在一九七七年因犯下连续强奸案被捕,而后在被四位精神医生以及五位心理医生的证明下无罪释放。此人就是因为小时候曾有过不同寻常的经历而导致的精神疾病,所以我认为,心理因素和精神分裂有着必然的联系。” 老朱听完陈国栋常常的叙述,却有些沉默了。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想问吗?”陈国栋终于打破了他的沉默。 “那,你说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分裂出他孪生兄弟的性格?”老朱忽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陈国栋不知今天自己是第几次发愣了。老朱提出的问题,为什么都这么奇怪?不过现在他也看出来了,老朱之前的提问很可能都是在做铺垫,他真正想问的,可能就是这个问题。 “从理论上来说,精神分裂患者是有可能分裂出任何角色的。” 老朱又缓缓地问:“老陈,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灵魂的存在吗?” 陈国栋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老朱,这个神秘的老男人,这个今天对他提出一连串奇怪问题的老男人,成为了陈国栋遇见最棘手的一位患者。 现在陈国栋甚至搞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心理疾病。说有,这个人的思路似乎很清晰,也看不出有什么很大的压力,可要说没有,为什么无端端地跑到自己的诊室说这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不对,这个人可能还是有些问题。陈国栋这样想。 “呵呵,我随便问问的。你今天累了吧?看了那么多病人。”老朱忽然轻松地笑了笑,回头看了一下挂钟:“时间不早了,贵诊所是不是也到下班时间了?那我先告辞。” 陈国栋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那……慢走。” 老朱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微笑着说:“我还会再来的。谢谢你抽出时间陪我聊天。” “这是我应该做的,随时欢迎你。”陈国栋陪着笑,客气地回答。 送走了老朱,他的心情愈加复杂起来。他回想着这个奇怪的患者跟自己今天所有的对话,感觉当时没什么,可后来想想,竟从心里生出了些许恐惧。尤其是他最后一个问题: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灵魂的存在吗? 灵魂,陈国栋不能说信,也不能说完全不信。虽然自己是医生,照理说不该对于这些鬼神类的东西有所顾忌,但毕竟这个世界任何东西的存在,都是有道理的。灵魂,既然有这个词,有关于这个词的说法,那么从某种不为人知的角度来说,它就是存在的。只不过自己与这个东西无缘,没有碰到过。只是陈国栋不明白,为什么老朱会忽然问起这个?而自己想一想,今天他所提出的这三个问题,看似毫无关联,但仔细想想,却又有着微妙的联系。 陈国栋收回了思绪,望了望窗外。又一夜过去。 天色早已大亮,片片雪花不知何时飘舞在空中,路面早已积了好几层积雪。 夜晚时尽管冷风刺骨,但却没有丝毫下雪的征兆。而现在,雪花却已在人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飘了起来。 陈国栋打开窗户,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在这时,一缕金色的光刺痛了他的双眼。 这是种罕见的天气。鹅毛大雪飘在空中,而太阳却诡异地挂在天边。 陈国栋看了看日历。今天下午,他便会见到柳琴。但他却没有了方才的那种不安,反之,他十分期待这次的见面,他此时此刻只希望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毫无顾忌地去和柳琴好好地聊上一番。 陈国栋收拾了一下东西,拿起包准备走出办公室。这时,林助手打着瞌睡进了门,看到眼圈发青的陈国栋,惊讶道:“陈医生,您一夜没睡?” 陈国栋笑笑:“有些工作没处理完,我现在要出去吃早点,下午办些事,你帮忙看一下诊所,来看病的人让他们预约一下,我今天不在,他们预约好时间明天再来。” “哦好。”林助手回答。 陈国栋笑了笑,踏着窗外的一片雪白,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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