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人生是不是总会有这样的巧合。就在陈国栋再次想起柳琴的那个晚上,竟同时接到了她的电话。是不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座城市,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对方呢?
但陈国栋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柳琴这次打来,是有目的的。果不其然,才寒暄几句,她便提到了要陈国栋帮忙治疗一个朋友。但当陈国栋问起那个朋友的情况时,柳琴却表示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提出与他面谈。二人约好了见面时间与地点后,刚要挂机,陈国栋却好奇地问了一句:“一个对你很重要的朋友吗?”
柳琴沉默了一会儿,故作轻松地答道:“算是吧。”
挂了机,陈国栋回到了房间,却久久无法入睡。他最后放弃了与失眠的抗争,坐到床头的椅子上点了根香烟。
屋内立刻烟雾弥漫,使得这个原本不大的房间陷入了一片朦胧。陈国栋的影子也在这团烟雾中被笼罩得模糊起来。
原来她叫柳琴。
陈国栋这才记起她的名字。他想,如果不是因为刚才那通电话,可能他这辈子也不会再想那个所谓的柳同学的全名了吧。不知是不是早有预感,方才电话响起时,陈国栋就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而当他接起电话,听到对面传出的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声时,更有种马上得知她是谁的冲动。
却没想到真的是她。
陈国栋一直都不相信命运,或者是巧合。
但现在,却不得不信。而自己为什么因为这个而失眠?是不是刚才电话里柳琴的含糊其辞?还是因为她所说的那个重要而神秘的朋友?在陈国栋的记忆里,柳琴是个性格直率的女孩,思想单纯,语言直白。可现在却有些变了。变得有些支支吾吾,唯唯诺诺了。难道这跟她的工作环境有关吗?虽然陈国栋许多年都没有她的消息,但从柳琴现在的状况以及说话方式看来,她的工作压力应该很大,而且可能是被上级命令惯了,长时间的思想压迫使得她的性格有了些转变,比如说话时以往那种自信的感觉现在没有了。
陈国栋有些替她悲哀。这样看来,柳琴的上司,必定不会是个和善的人。而这么多年,这位姑娘又经历了什么?陈国栋想见她一面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他恨不得这两天马上过去。对于柳琴这些年的经历,他很有兴趣听一下,不是因为别的,仅仅出自于对这个昔日患者的关心。
不知不觉的,手中的烟就快燃尽。陈国栋将烟掐灭,把烟蒂任何进了纸篓,又回去重新点了一根。
很快,好不容易散尽烟雾的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朦胧。
——
柳琴的心里一直都惴惴不安。这些天她依旧照常上班,但时常心不在焉,工作屡屡出错。好在刘义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这样一来柳琴便逃脱了挨骂的命运。只有在刘义极其不满的时候,才会不痛不痒地说她两句,提醒她工作态度认真一点。柳琴有时觉得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以前的脾气全然不见了。也许,他是怕柳琴在这个时候后面推他一把,去找楚梁告状,说刘义不仅仅生活作风有问题,而且还对下属态度恶劣,那么就算楚梁不把他开除,公司里那些八卦的人的口水也会将他淹得半死不活。
这就是生活。
得意一时,失意一时。
而柳琴并未觉得刘义此时的失意给自己带来任何的满足感。她反倒感觉,自己的状态也随之一天不如一天。曾经的她是如此痛恨刘义,可现在她却犯贱地发现,若没有人在后面盯梢一样看着自己,那么她的工作质量是不会很好的。
柳琴觉得自己很没用,她也知道,工作时不能将情绪带进去,但是如论如何却都无法控制自己。尤其是当她与姚靖言处在同一个单位的时候。
这天下午,柳琴照旧坐在办公室内发呆。
伴随着窗外没完没了的大雪,柳琴暂时放下了手头多得数不胜数的文件。
望着窗外的鹅毛雪花,柳琴多么想让大雪就这样淹没这所城市。也许只有让这个世界消失,自己才不用陷入如此复杂的境地,更无需去面对如此多的烦恼。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甚至可以说是不可理喻。之前的决心不知去了哪里,柳琴只是忽然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力不从心。
这种想法真的很奇怪,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陈国栋,这也就是说,姚靖言的病情有很大的机会能够通过陈国栋的治疗而得到改善,但是自己怎么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
是不是马上要见到多年未见的陈国栋,她就会觉得紧张?可是这种紧张,却又毫无原因。
这段时间大家都是奇奇怪怪的,自己也不太正常,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的这种紧张也便正好得到了解释。
这样不正常的心理,便是再正常不过的。
柳琴想着想着,觉得自己也给绕了进去,于是便不想。她趴在了桌子上,闭目养神,不再凝视窗外不断飘落的皑皑白雪。
这时,铃声如约而至。
柳琴慢慢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是姚靖言打来的。这两天他不在医院,但柳琴隔三差五地就会去看看他,而他也经常会打电话过来。
“喂?下班了吧?”姚靖言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精神,丝毫不像个病号。
反倒是柳琴,恍然大悟地看了一下手表,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再往外望去,刘义早就不见踪影了。
“对哦,我都忘了,刚刚到下班时间。”柳琴蔫头耷脑地回答。
“我不在这些天没人找你茬吧?”姚靖言忽然问。他总觉得,刘义会找她麻烦。
“没有啊,刘义那边早就清静了,但我怎么就是觉得这么不习惯呢。”柳琴用打趣的语气说出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一面说着,她还一面压低声音朝外看,确认刘义是真的已经走了以后,才肆无忌惮地打起了瞌睡。
“你说这话可真够贱的,小心你们刘总听到,有你受的。”姚靖言笑笑说。
“你以为我傻啊,当然是确定他已经走了的情况下才说的。”柳琴也笑了。
“对了,你除了上班,下班后来看我,还都做什么?”
“……”柳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想起了自己这两天一直在找陈国栋以及心理诊所的资料,但这明显不能够对姚靖言透露,至少现在不行。
“别跟我说就是在家睡觉,这也太无聊了吧。”
“那你说我还能做些什么,不就是这些了么,以前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柳琴顺着他回答道。
“好吧……我无奈。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来看我吧?”姚靖言的语气十分期待:“我在这里整天做一些没意义的治疗,无聊死了。”
“我今天就能来。”柳琴说着开始收拾皮包。
“不,今天就算了,我爸爸一会儿过来,你知道他总是想单独跟我说话……所以……”
“哦,没事,那今天你们父子好好聊聊吧。”
其实,对于姚纲,柳琴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怪怪的。对于自己的儿子,他似乎管得很多,又似乎什么都不管。而且,他的性格也有些怪。柳琴这几个月以来有时会去姚靖言家找他,这样就难免接触到姚纲,然而这个老头似乎不怎么喜欢外人,柳琴一开始以为是他觉得自己不好,还为这事私底下问过姚靖言,但他的回答竟是:我爸爸谁都不喜欢,就喜欢我。他连朋友都没几个。每一次看到姚靖言和柳琴说话,他都会自动走开,就好像当了电灯泡一样。
柳琴不喜欢这种奇怪的感觉。
姚靖言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但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很大的问题,毕竟父亲性格如此,而并非针对某个人。
但是,他们两个其实心里都明白,姚纲是很喜欢单独跟儿子相处,而且不希望在他们相处的时间里,有外人的存在。
所以,柳琴感觉自己不去是个明智的选择。让他们父子单独聊聊吧。
她抓起收拾好的皮包,看了看日历。两天,只剩下两天,便是她与陈国栋见面的日期。
心里十分期待,但却不免紧张。
柳琴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紧张。陈国栋现在可以说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一个能想到能给姚靖言治病的人,虽然利用催眠术会有些冒险,但她还是要试一试。那么,如果失败,柳琴便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所以她紧张。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将爱情的命运寄托在一个人身上,那个叫陈国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