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将军,安姑娘,这东西是在公主马车旁边捡到的。”小兵将白花花的东西双手奉上,安纯抢过来定睛看时,不由低呼:“人皮面具?”那白花花的东西浸在泥水里约莫少半个时辰,居然半点污迹也没沾上,该有的孔洞一个没少,且完整无缺。
武剑平与安纯对望一眼,瞬即沉声问那小兵道:“你捡到时,是掉在地上的还是在某具尸体脸上?”
小兵道:“回将军,是在一具女尸旁边。”
“女尸旁边?”武剑平与安纯异口同声道,“去看看。”话未说完,俩人皆已起步跃出三四步。
破裂的马车旁边,果然躺着一具女尸。这女尸极好认,浑身上下白纱素裹,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一方蒙面的白巾犹半挂在耳畔。乍看上去,似与安纯的装束无异,显然是喜鹊无疑。可当他们抹去她脸上的泥水时,却发现——这死者根本不是喜鹊。
公主与安纯、喜鹊自出了幻翼皇宫便随时蒙着面,小兵们自是认不出她们的面容,可安纯认得,武剑平也认得。武剑平二话不说将人皮面具摊开往女尸脸上一盖,果然模模糊糊看出喜鹊的五官来。他拧眉与安纯对视,似是在无声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安纯自他手里夺过面具,毫无情绪的冷声道:“安纯自会给你一个交待,武将军,带着你的人速去镇衙吧。”
众小兵面面相觑,不知这俩人究竟打的什么哑谜。只见武剑平一挥手,便立即顺从地跟上他的脚步,往就近的镇上走去。他们浩浩荡荡的队伍原本有上千号人,遭遇偷袭后,这会竟然只剩了百来个,又都多少带点伤,略显垂头丧气,怎么看怎么凄凉。
武剑平此时疑惑丛生。刚才安纯问及喜鹊时,他说一直未瞧见喜鹊踪影,莫非……原想说莫非已遭歹人杀害?可安纯似乎误会他意有所指,竟凌厉地打断了他的话。可照人皮面具看来,这事太有蹊跷。真正的喜鹊在哪?她什么时候找了替身混进队伍里的?她的目的是什么?此事与公主、安纯是否有关联?此事的背后,是否还有更强大的黑手?若有,这黑手究竟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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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颜趴在阿拓宽阔硬朗带着灼热的背上,看他背着她在青翠的竹林里疾走。这竹林里没有路,亦没有经常走动的足迹,但阿拓背着她左弯右拐,步履从容,竟是对这竹林子十分的熟悉。约莫走了半盏茶功夫,竹林深处豁然显现出一座小小的院子来,令人眼前一亮。
院子不过三十尺见方,整整齐齐围着半人高的竹栅栏。倚着竹栅栏的,是成捆的柴禾,由于刚下过雨,柴禾有些湿了。院门朝南开,门口两株苍翠的万年青,密匝的叶子上还挂着未尽的水迹。院子的地面,满是红黄粉白的花草。花草中央,有个大水缸。
四间竹屋在离大水缸不远的地方排成半个丁字。这三间屋子,一间朝西,三间朝南,做得不算多么精致,但乍望上去,就觉得很恬静、舒适。童颜深深吸口气,这里的味道与方才在竹林里又有不同。竹林里,只有雨后青竹自然散发的清香与泥土的芬芳味,而这里,多了花草的味道,还有……烟火味。
阿拓单手推开竹制的院门,吱嘎一声脆响过后,童颜听到并排朝南的三间屋子中,不知是哪间有个甜糯的嗓音响了起来。那声音兴奋地道:“哥哥,是你回来了吗?”
有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娃自正中间的屋子雀跃着跑出来。这女孩子有着一头及腰的长发,黑光乌亮,垂垂地披在身后,有如黑瀑。她的眸子与阿拓极相似,清澈透明,有如浅潭般一望见底。五官精致的小脸配着圆润的下巴,再加上浅浅的梨窝,看上去很是清丽脱俗,颇有灵气。
兴许是屋子里有些闷热的缘故,她颊上一抹绯红,略显娇媚。不难看出,这样的女子,待到双十年华,便定是人间绝色。显然地,因年纪尚小,未发育充分,她的身子还略显单薄。淡粉色的碎花系扣斜襟衫,于她似乎有些肥大,抬手间,宽敞的袖口里露出了两截如莲藕般雪白的胳膊。
同样颜色的裙子,把她两条纤细修长的腿遮了个严严实实,却在奔跑的瞬间,显出若隐若现的轮廓。她脚下踩着双淡蓝色的布鞋,鞋底比寻常的鞋子要高上几分,缀着桃粉的花边,看上去非但不比寻常鞋子笨重,反而要轻巧灵便些,不过,这大约都是因这女孩子像只飞燕才让人产生的错觉。
童颜打量着小女娃的同时,这小女娃亦骨碌着黑漆漆的眼珠子毫不胆怯地在看她。她脸上各种神情不断的变换着,有惊讶,有艳羡,甚至有些许嫉妒,最后汇成粲然一笑,明亮得如同向日葵。随着这一笑,她腮边的梨窝深深地陷下去,别样的令人沉醉。
阿拓道:“舍妹,茉姿。”又对茉姿介绍童颜道:“这位姑娘是……”后面说不下去,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忘了问背上白衣女子的芳名。
“小女子姓童,单名一个颜字。若不嫌弃,二位尽可叫一声颜儿。”童颜接过话,柔声道。她丝毫不介意告诉他们她的名字。因为这世间知道童颜这个人的,为数不多——她自己、师傅童师太、师姐安纯。除她们三人外,知道她存在的其他人——例如她的父皇、母妃、皇姐,都唤她锦姬。
锦姬,这才是幻翼国四公主真正的名字。却也是一个埋没了十八年,默默无人知晓的名字。这名字,在今后的日子里,童颜仍然不会让它为人所知。
“颜儿姐姐你好!”茉姿热情地打招呼,却见童颜绝色的容颜中透出些许病容,微蹙秀眉担忧道:“哥哥,颜儿姐姐她这是怎么了?”
童颜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长睫微垂算是回应茉姿的招呼,听茉姿的询问,只低声道:“不碍事。”
阿拓听童颜的声音比先前更要低沉些,又觉得她原本冰凉的身子渐却变得滚烫,知道这是浸水后发烧了,赶忙对茉姿道:“茉姿,赶紧去找套干净的大点的衣服来给颜儿换上,我先送她去房里休息。”他说完快走两步奔到最西边那间屋子门口,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朝旁边正回房的茉姿道:“对了,还要烧锅热水,你给颜儿擦擦身子。”
这间屋子很简陋,左上角的竹床上铺着薄薄的细篾席子,床头墙上钉着一张小兽皮。阳光从兽皮下方的窗口里射进来,与门口射进来的交汇在一起。竹屋是清凉的,阳光是温热的,童颜是又冷又热的。她打着哆嗦,沉重的脑袋里意识像在被某头怪物吞噬,一点一点模糊,直至消失殆尽。她撑了这么久,终于昏过去了。
茉姿动作十分麻利灵巧,为昏睡中的童颜擦身换衣,而后,她久久地凝视躺在哥哥阿拓床上的女子。方才见童颜时只觉她绝顶的相貌乃先前从未见过的,美得出尘脱俗,不似凡人,又与自己最亲密的哥哥那般肌肤相亲,是以难免生出些许妒意。这会见她昏睡在床,病容中仍透着坚毅,又开始对她颇为好奇、莫名地敬佩。
“茉姿。”阿拓在外头唤道。
“哥哥,怎么了?”茉姿起身走到窗口,将窗子撑开露出半张小脸,低声问。
“你好生照顾着颜儿,为兄去镇上抓几付药回来。”
茉姿乖巧地应道:“好,哥哥放心去吧,茉姿会照顾好颜儿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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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镇,在神女峰脚下,因镇上盛产木芙蓉而得以命名。行走在镇上,抬眼低头皆可见盛放的芙蓉,颜色各异,姿态不一。空气中亦弥漫着它特殊的芬芳。不过,安纯与武剑平却无闲心欣赏、享受这景致,只专心策马疾驰,领着百来号人直冲芙蓉镇衙而去。
十尺来宽的青石路面上,嘚嘚的马蹄声格外清脆。为数不多的行人远远地听到,早早地避开。唯独路右边一家叫仁心药铺的屋子里,有个褐衣青年冲了出来。这褐衣青年身材颀长挺拔,浓眉澈目,五官端正,相当俊美,气质不俗,手里提着两付中药——正是来为童颜抓药的阿拓。
阿拓急着赶回家,抓完药付了钱三步并作两步从药铺里往外冲,差点撞上一匹疾驰而过的黑马。这黑马相当骏,皮毛光亮,无一丝杂色。马上的男人近三十年纪,身材魁梧,戎装打扮,腰佩长剑。国字脸,无须,刀眉剑目,炯炯的眼神不怒而威,却看来相当面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抱歉,草民不是有意的,请官爷恕罪。”阿拓垂首恳切道。
武剑平正急着赶路,未多加追究便策马飞驰而去。走了很远之后,却蓦地扭头回望,他忽然觉得,刚才这青年的眉眼,像是曾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