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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每天都躺在床上,我每次进去时都听到他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那种急促的呼吸会让我想到骤然停止。我会握一会父王粗糙的手,让我的温暖通过手纹的脉络传进他的身体内,让他知道我现在也是在施舍于他,让自己减少些许对他的亏欠。父王像似明白我心里打的是什么计量,他就是那么自私。他会费力的从我手里抽回他的手,然后便把那只被我握过的手迅速的藏进被子里。我笑着看他做完这一切。他的表情很严肃,两只锐利的眼睛死神一般盯视着我,像似要从那眼睛里飞出一把利剑,狠狠的刺进我的心脏。 父王冷冷的说:你是不以为我要死了。 我说:父王的手是温暖的,我想从父王手心里探取一丝温暖。 父王嘲弄的说:你是不是怕我突然死后别人会对付你。 我说:父王觉得我有很多敌人吗! 父王说:你觉得自己没有吗!满世界除了你自己外都是你的敌人。 我说:我可以打赢满世界的敌人,但如果我自己和自己为敌,我该如何! 父王不在说话,他把脸转向一边不在看我,也让我看不到他。我的问题问到他的尴尬之处,自私的人只会想到自己除外的敌人,又怎么会把自己也想成自己的敌人。父王是可怕的,他像一块橡皮一样坚忍着,从小到大,我一直没逃出过他的控制之内。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玩弄于掌骨之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玩弄的那人心甘情愿。我就是那个心甘情愿的人,我嘲笑自己,我悲悯自己,我原谅自己。 我说:父王有那么多儿女,他们都不来看你,你会不会生他们的气。 我说:父王有那么多妻子,他们都不来看你,你会不会生她们的气。 我说:天气这么热,父王怎么还在屋里烧一炉炭火。 我说:父王的咳嗽,是不是被炭火的烟气熏到了。 我说:父王怎么不吃仙人的药了,难道那些药治不了父王的病。 我还想说下去,父王猛然打断我,他大喝一声道:滚!看父王生气,我想我真的该走了,我没滚,只是像平常一样走出了父王的屋子。这么多年的相处,我觉得自己可能比父王自己还要了解他。他是生气了,但他不会生太久的气。因为对我他得了一种失忆的病,只要给他时间,他很快便会忘记我的过失,册掉我存留在他心中的那一粒黑点。于是我又能在他的心里得到重生。他依然放肆的爱我。 我的先生也死了,这已经早已在是我预料之中的事,只是需要时间来完成罢了。遗憾的是,他死的时候我没在他身边,我知道他有句话要告诉我,他说过等他死的时候要骗我一次的,也知道那句话是什么,但我想要他亲口来告诉我。 先生去世的那天晚上,月朗星灿,颜玉已经躺在我的床上入睡,她轻微的鼾声像孩子甜蜜的呓语声。这就是我的妻子颜玉,仔细看她时,我才知道我的妻子很好看,以前没发现是因为我把她和姌姌对比。如果没有姌姌,因着她的美,我想我会爱上她的。可我从没爱过她,她却爱过我,就是十岁那年她帮我包扎伤口的那一刻。短暂的会让我遗忘掉。 我坐在阁楼的木窗边,身子靠着木窗,看着外面岑寂的夜发呆。我听到灵雀不安的叫声,凄厉幽怨,那声音像似要把苍穹划破一道口子,毁灭那些算不上孤单的星星。我闻到曼陀罗清幽的花香,会让我本已不安的心又静下来。于是我便拿出我的翡翠发髻放在眼前,自已对自己说出了本该由先生说的话。“我要去追随你母后了。”心想,先生又在骗我,去不去追随母后又不是他说了算,何必找个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几天前,晔被父王调到西南的一个小郡。听说那里终年冰雪封地,冻死人的事屡见不贯。本打算留他过完我十八岁生日再走。他不愿意,父皇也不会高兴。他走的那天送我一对他刚刚雕刻完工的木偶人,一大一小,大的上面用烫金字写着一个大大的晔,小的写着炤。大的闭着眼睛象似再想事情,小的在笑。看着它们,悲伤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是看到晔的身体封在终年不化的寒冰里,繁华转眼成云烟,独留我在人间彳亍。 晔微笑着说:如果我死了,你把那个大的分离开,你会听到我藏在里面的秘密。然后把分离的木硝散在我们常去的畅月园里。要它们来陪我,那样我就不会孤单,我不想孤单。你一定要记住,我已经孤单很久了,我不想再孤单。 我突然看到了晔的眼泪,就连斐夫人走的那天他都没有流泪,他现在却流泪了。他要我不让他孤单,他怎么就不知道,这是件多么残忍的事,他怎么忍心把这么残忍的事留给我来做。那么精致的一对木偶人,就硬生生的分开了,留下一个,然后还要看着另一个被一点点的分离成小小的碎片,谁残忍,谁痛苦。我第一次觉得很怕失去晔,我似乎看到他的身休正在被我一点点的撕成碎片。曾经也是那么的美好过的。 我去求了父王,要他留下晔。他没答应,还当我面发了誓,他说:此生不想再见到晔,如果晔敢踏出那邱郡一步,如果他还在,他就会亲手杀了他,如果他不在,就用灵魂来诅咒他。我开始怀疑晔和父王的仇狠是上辈子积下的,那么的深,晔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姌姌还是蹲坐在门框边,半个身子依附着木门框,仰着头入神的注视着什么。也许是想到即将要来临的分别,此时看到姌姌这样我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她太安于现状了,像被人随手摆放的一束鲜花,有种牵强的满足。我走过去把她拥在怀里,只想给她片刻的温暖,也是一生的温暖。姌姌很安静,我辨析着她柔和的心跳。松开她时,我看到她脸上又露出那种奇异的光彩,像要迎接天使的到来。 我说:你要照顾好晔。 姌姌脸上的光彩立刻释散开,她说:我不走。 我不说话,狠狠的瞪着她。 姌姌说:我不欠晔什么,你想要我死吗! 我冷冷的说:我从没爱过你,那次救你是为了晔。 姌姌说:我没有爱的权力,包括对自己。我只知道我欠了谁。 我说:你既然欠我的,就应该还我,我让你跟晔一块走。 姌姌说:我不欠晔的,你想要我死吗! 我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的说:求你替我照顾好晔! 姌姌望着我嗤嗤的笑出声来,我也笑。她突然一把把我推开,然后我看到她从怀里摸出一把紫光短剑猛然刺入自己的心脏,直没剑丙,血在飞溅,她还在笑。我咆哮到“为什么!”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姌姌的口中飘出来,“我不欠你的了。” 晔走的那天,我把最心爱的翠龙袍送给他,那是我十七岁生日时父王施舍的礼物。我知道晔很喜欢。他曾经婆娑着那件袍子痴迷的说:拥有它的人真幸福。我说:哥,你要等我!我第一次叫晔哥,很生疏,像似被自己从喉管里硬推出来的字眼。只在一瞬间晔的眼里便迸射出水花,那不是泪,是蕴藏在他眼里的水,因为他一直在笑,他一边笑一边还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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