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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晔里屋外停下,鬼鬼祟祟细听里面有何动静,本希望能听到里面传来晔和姌姌的说话声,那怕是随便听到他们谁的叹息声也好,至少让我知道里面还是有人的。我的希望落空,除了怅然若失外我也并不悲伤,因为他一直都那么安静,所以即使听不到声音我也不会想到他不在里面。我走进去时便看到姌姌蹲坐在门框边,半个身子就依附在木门框上面,仰着头入神的注视着什么,阳光毒辣辣的洒在她的脸上,一片苍白。可能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她转过头看了看我,一脸兴奋之色说:相公是想我来看我的吗!我心在生气,嘴上也不说话。她看了我一会,然后又失望的仰起头看她的什么东西。她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慢慢汇聚到一块后便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去,我看到那汗珠流过她眼角的时候骤然加大,像似突然从眼里钻出来的琥珀。我走过去推了推她,她不理我。我说:我觉得太阳暴力,你是女人,应该要看暗夜里温柔的星星。她依然不理我。她应该在恨我。她不该恨我。 我从姌姌面前走过去进了屋内,晔半躺在床上,他左手拿一块木头,右手拿一把刻刀,晔的脸上写满笑意,看我进来,他便停下手里的工作。我在他躺着的床边坐下,手不知不觉又扶上那条结痂的残腿。我知道晔会不高兴,但我控制不住不让自己这样做,仿佛那条腿有某种吸力,让我不知不觉便想到它然后就要去爱抚它。晔推开我的手,笑着让我看他手里的活计。他刻的应该是个人,因为从他刻好的那极少的部分我看出那是人的两条腿。晔说:这是第一个,刻好后还要刻第二个,两个都刻好我便把它们送给你。我说:你刻的是人,那人是谁。晔兴奋的说:你啊!我啊!我说:你变了,你以前是不会做这些只有女人才做的事。晔还是笑着说:我已经这样了,和女人没什么差别,说不定还赶不上女人呢!至少女人可以不用别人来照顾自己。晔说话的口气显的很无奈,我只能是难过。我的难过让我觉得晔的那条腿像似施舍给了我。晔还想说什么,他话刚出口我便打住他说:我要走了。说完我就转身快步走出晔的屋子,只是不愿意让晔看到我的难过。 人总是对什么都充满疑问,而那些疑问,那些秘密,就是支撑人活下去的勇气,也好在那些会解迷的人死的全世界不剩一个,也好在我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然我也许早就死了。当别人都遗忘斐夫人的时候,斐夫人也只有选择永远的沉默,她死了,在悲愤,孤独,寂寞中死去,应该算是解脱了,以前会同情她死都不会瞑目,现在看来,我的同情又是可笑的,活着于她来说是罪,而死便是解脱,何其痛快。我想通这点后也就不在同情她,她的形象也在我心中愈加变坏,我总会为她想一些不清不白的罪过,因为她是这个世上我唯一的同类,她是不应该早我而走。她走后,我经常想到,如果象她犯了我都不敢确定的错误要用一生的代价来赎。那我呢!我肯定比她犯的错还多,死后也别想安宁,灵魂接着受罪。而每次想到这里,我都很恐惧。又不能停止想下去,像在承受一种极刑,痛苦的感知着自己身上的每一片肉在和身体分离而无能为力。 送别斐夫人的那天是在啻圣湖畔,她的尸体被人抬上木筏,然后那木筏顺流极下,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内,晔拄一根木仗,一条腿笔直的跪着,我也跪在他旁边。后来下了雨,他还是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斐夫人木筏消失的方向注视着。他的头发凌乱,被雨水打湿后便一撮一撮的帖在脸颊上,狼狈不堪。雨水不断的从他脸颊上流下来,他的表情安然自若,我不确定他没流泪,因为我看过颜玉笑着流泪。 我说:斐夫人要去陪那些孤单的星星了! 晔转过脸有些怨恨的看着我说:你真自私,母都后死了,你还不愿放过她。 我说:斐夫人是被天使带走了。 晔微笑着说:她会在那片樱花林等我的。 我从没见过樱花,从晔说话时的神情口气我猜测,晔所说的那片樱花林应该很美,像畅月园里的曼陀罗一样,有着倏然而逝的美。说完这些我才突然想到,我根本就没有仔细去看过那些我所想到的美的曼陀罗,之所以我在一瞬间便想到曼陀罗,是因为留在我记忆中最美的荆棘花已经被我淡忘,我又想不出别的美艳的花来。 我支开替我撑伞的宫女说:这是场什么雨。 晔说:什么雨也不是,就是雨。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其实我不明白,斐夫人的离去是件大事,而这雨在这样的大事里下起,必定有名字的。我想起晔说的那场相思雨,他不过是思念一个人,便给那场雨起了个那么美的名字。而今他要分别一个最爱他的人,却告诉我这就是一场雨。如果那次他没有骗我,那么这次他的话我敢说鬼都不信。 晔是可怜的,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更痛苦。也许他真的像父王说的一样可怕,因为他像一块橡皮般坚忍着。我一直没看清过他。从小到大,他骗我的话我都是当成真的来信,而他说过真话我却总觉得他是在骗我。他比我还要孤单,他说的那些孤单的星星其实并不孤单,因为他喜欢星星,所以他便认为它们是孤单的,因为他没人可以倾诉,所以他才会把星星的秘密告诉我。他也许是认为我不会信,他也许知道我不会信,所以那便不是谎言。但我信了,信后也怀疑了,那便成了谎言。晔是爱我的,他以前对我那么好过,既使如今知道他是在骗我,我也会想他是出于善意才如此做的。他跟我讲过那么多故事,我欠他那么多故事。就凭这点,我以后应该对他尽可能的要好。或许不管我如何去做,也弥补不了由我的到来而对晔所造成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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