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短信业务 APP权益
十一月中旬,左政王府内,一前一后发出俩道不同的女子惨痛嘶毫。宫女太监奴仆早已乱成一锅,奔波在房里房外,无不惊慌失措,心神忐忑。 产房外,左政王略有些焦急,等待房内传来预期之中的孩子的降生。 直至傍晚,俩道前后的啼哭声传来,众人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俩名产婆脸色各异的从产房内走出,一喜一哀。 产婆言:“柔妃平安降下一位小王爷。芬妃虽降了一位郡主,可生下来就不行了……” 左政王大愕,赶忙去芬妃的房中探望,只见那刚降生就夭折的女儿的额头上有一块不雅的胎记,虽不影响容颜,但也略有缺憾。没想到,还没叫上他一声爹就已经断了气。 大受打击的董月芬嚎嚎大哭,不顾身子的虚弱胡乱说着一些话,不信自己的女儿会死。结果冲撞道同样心情不悦的左政王,也一阵恼怒,当即甩袖离她而去。 董月芬几乎快气绝,憎恨起那平安诞下一子的姐姐董月柔起来。 相反,身在产房中的董月柔则受着左政王许久不曾给予的宠爱,万分的得意。 …… 夜幕之中的御书房内,艳帝躺卧在一旁的床榻之上,手中拨弄黑白棋子,若有所思。远明公主来道了声晚后,塞给了她一张字条。 “芬妖柔甥。” 这个结果,不等于没生? 艳帝看后放在火烛上烧灭,朦胧的光照中,美艳的眸子眯起来,替王府里的左政王鸣几分可怜。 床后的暗室里敲了三声响,她请出其中的人来,依然恭敬的拜去。 眼前的黑衣道长几年不见,反倒又精神了几分。他在桌上写了一个“婚”字,看向艳帝,只见艳帝皱眉,亦在桌上写了“兵权”二字。 黑衣道长笑而不语,在桌上加了个“换”字。 艳帝弯起那双玄月眼,露出满意的笑颜,遥望起窗外的夜色,越发坚定起来。 …… 在宫中,无人不知艳帝在闲暇时光,最爱弹奏,也最爱唱那首《长相思》的曲子。 每当听起这首曲子,宫人无不为之哀伤。其实艳帝也并不奏其他像这样的伤情之曲,多是慷慨激励的振奋之乐,可唯独这首《长相思》,百弹不厌。 这一日的夜,艳帝又弹起这首,抒怀心中难平的忧闷之情。凝神很久的她,身边的宫人悄然退去,有人走到了她身后都没发觉。 一曲作罢,她微微的动了身子,后背碰到了热乎乎的另一人的胸。 原来,来人已经等了片刻了。 君天宇抚上了琴弦上那只发着凉意的圆润玉手,靠在艳帝的耳边,轻轻问道:“你在思念着谁?” 艳帝垂下眼帘继续奏,说:“你明明比我清楚。” 君天宇的眼眸闪了闪,渐渐笑了起来,拥住她说:“只准想我!让我与你同奏这首《长相思》。” 指落琴弦,也在上面抚了起来。 艳帝抿起樱唇,略点着笑意,与他同奏一琴。耳边时而萦绕起他的热息,身子也不如之前那样在风中凉飕飕的,恍惚的好像回到许多年前,年少的她,天真无知的享受着他的体温的安慰。 一曲停罢,琴音哀伤不止,俩人都未说话。过了好久,君天宇扣住她的弱肩,突然说:“对不起,艳艳。” 艳帝略有所动,转头看他,不解其意。 他继续说道:“是我委屈了你。不过我可以保证,成婚后,不会再纳妾,你是帝,我是青皇,那些妻妾我不会再碰。” 艳帝笑了起来,回想到多年前俩人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的情形,他老生常谈,而她青涩懵懂,听他说以后不纳妾,最多只有一些丫头时,她心里还泛着妒忌。原来那个时候,她已经对他有了朦胧的爱意,直到后来一晚的心跳,才升华到准确的一层。 她突然想重新叫他一声“哥哥”,而不是他的名字。 仰望星空,她靠在他的胳膊上,怅然说道:“天宇哥哥,天上的星星这么美,都摘下来给我吧。” 满头繁星闪烁,夜空亮着无数的光芒,有一颗微微的紫星,很淡很隐,弱弱的在众星之中放着不一样的颜色。 他君天宇一向偏爱将满星尽收囊中,唯独今日此时,挑中了那颗紫星,摘在手中放在艳帝的心口。 “这颗不是你的,是我送你的。”君天宇说。 又是紫星! 这颗紫星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是她的了,习若裔送的,她也接受了的。君天宇你哪里还有送我的东西呢? 她闭起眼来,笑道:“这一颗太小,我看不上眼。哥哥要是想娶我,得送大点的礼物才行。” “三年等你,为你开了大片疆土,这礼还不够吗?”他讶异了,她的心有那么大吗? “嗯……”她略微沉思,还是开口:“不够,我可是帝王啊。” 他笑了,好奇的问道:“你还想要什么?” “你手下济济的人才,手中的兵权,那些将来会跟我暗地里争宠的丫头,咱们的枫儿,统统送我。”她优哉游哉的甜笑道。 君天宇缄默不语,目光中透露着摇摆不定。 艳帝随意的将脑袋搁在他的肩上,背靠在身后暖人的怀里,闭眼。手上的温度又热了起来,被他包在其中,隐隐有了流入心房的味道。只不过,她已经睡着了,感觉不到罢了。 “艳艳……” “我说笑呢,要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天宇哥哥的心和人,才是我要的,可是,总觉得不是我的……”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艳帝的眼皮动了动,被唇上一股突如其来的温柔止住了话语。 她暗自掐了掐腿上的肉,用痛警醒,不愿让小心走着的自己再度落入迷魂河中。 君天宇说:“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后回答你。” …… 董月柔做了场噩梦惊醒,想着梦里满脸苍白的婴孩向她伸出了鬼爪,不禁浑身冷汗直冒。 看奶娘怀抱着半夜醒来大哭的婴儿,少见的发起大火来:“你怎么照顾的,这么吵,怎么睡觉!带它出去!” 奶娘也受了一惊,赶忙带着怀里尚不足月的小王爷出了柔妃的房间。 屋顶上方有了点细微的响动,一张纸从空中飞落,缓缓飘落在她的床前。 董月柔慌忙的下了床,拾起那张纸看了信上内容,心中燃起更多疑惑:艳帝竟然吩咐她尽快劝说君天宇请婚?太奇怪了…… 几日后,左政王在院中,抱着枫儿在玩耍。 董月柔扶着仍旧“臃肿”的身子渐渐走入院中,看着其他妻妾为讨君天宇欢心,也对那名不知哪来的王爷‘义子’强颜欢笑,百般的护着。因为太像左政王,私下无人不议论着这名义子的来历,而在聪明的董月柔的眼里根本是个野种。 她走近了君天宇时,正好被顽闹中的幼童撞了一下,柔弱的要摔。 君天宇顺势扶她,道:“柔妃,你刚生产完,怎么出来了,回去休息。” 君天宇难得这样对她,董月柔原本摇摆不定的心思这下定了起来。她不是傻瓜,不会任由艳帝摆布,眼下艳帝要她催促左政王正式提亲,她怎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的男人退给艳帝? 但是为了君天宇早日翻身成皇帝,自己当上皇后,她是非费这个口舌不可了。 “妾身的身子是小事,不足挂齿。大事是……妾身心里放不下王爷的未来。”站在君天宇身边,董月柔小声说道。 君天宇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既然这个心机较深的大侧妃对自己这么关心,他倒有兴趣一听。 俩人边走边谈,渐渐离了院子,到了暗房中坐下来。 董月柔听说艳帝提到的条件,暗暗有些不妙的预感,但既然提到了,只得道:“王爷可以适当送上一些,以表真诚之心。以假充真,精英留着,不叫陛下知晓。这样,即使陛下不满有反悔之意,也动不了多大干戈。至于王爷的义子,既然陛下如此欢喜,不如送与陛下,反正一样是宫里,王爷也可以常去看看。” 正中了君天宇的下怀,他若有所思的点头。 他成帝的梦想很快就要实现了,到时候君艳艳是他的,天下也是他的,两全其美。 艳帝随口提出的要求,左政王暗中安排了一阵。没出一个月,手下的军队和人员调动已经差不多了…… 君天宇正式向艳帝提亲,艳帝毫不介意那些变动,笑着答应了他,开春就成婚。 事情定下来后,艳帝的心情很好,走动的每一步都带着喜意。 到了寝宫,看着桌上那对质地中等的美玉,笑了起来。玉曾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想她那次一夜未回寝宫,左政王等了一宿,除了他动,还能有谁? 可惜,这对玉,她永远也不会给他。 她的心,她的玉,愿意留给下一世的习若裔…… 年后春来,艳帝将大婚,皇宫的每一处角落洋溢着喜气。 杜鹃已经消失不见,白鸽时而盘旋,喜鹊也常来光顾,黄莺为此歌吟。 宫女太监的脸上,都挂着千篇一律的笑容,张口闭口皆是喜词。 宫殿内,侍女们忙着为艳帝的礼服冠饰做最后的准备。 一名年幼的小宫女因是刚入宫,紧张不已,缝衣时不小心拉断一根金丝。 艳帝那毫无表情的绝世面容侧来,吓的小宫女脸色煞白,哭着跪了下来。 老宫女也骂了几句,却又不见艳帝发话,于是也不敢说下去了。 艳帝拉着那截断了的金丝,目光凝神在空中,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道:“起来,继续。” 小宫女睁着洞大的双眼看向艳帝,渐渐收住泪水重新缝起来。 艳帝看得出来,这名小宫女的手其实是巧的,只是太紧张罢了,幽幽道:“不用缝的多细,越普通越好。” 小宫女的眼神晃了晃,再没之前那么害怕,按艳帝的意思,专心的一针一线挑了起来。 许久之后,落地的大铜镜前,一身隆重的艳帝站在了里面,随意转了俩圈,淡淡说道:“就这样可以了。” 一个人的她在宫殿之内,踱步思索,摸索着胸前那俩块玉坠,唇边泛出笑来:君天宇,你想不到大婚之日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时吧?你日夜梦想着顺理成章的做皇帝,只能让你继续在梦里做去了…… 远明公主进入殿中,看着艳帝频频露着笑脸,心中有些惊诧。上前说道:“陛下,王爷那儿来话说,万事已经准备就绪。” 艳帝点头笑道:“还有三日,朕就嫁与他了。远明,你说,这三日前,朕心情激动,做些什么好呢?” 远明公主不解道:“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人敢说呢?” 艳帝大笑,心情大好的摸着胸口的玉坠,转念一想:“朕想出去走走,你陪朕。” 俩日后—— 早春的清晨,京都街道上杳无人烟,两道骏马飞驰而过。 艳帝一袭男装,俊雅非凡,像个豪门贵公子。 原本说是早点出宫来看看的,结果俩日前走时,偏又遇见了左政王,只好放弃。好不容易在最后一日钻了空子出来了。 郊野外,青冥山与京都的对面,她找着那片浩瀚神秘的地方了。 夜晚的难闻雾气已退散,大片的参天柏树,遮成原始的森林,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艳帝架着马儿慢了起来,跟着身边的远明公主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陛下,你来这儿是做什么,我看除了林子,什么也没有。” “随便走走看看吧,说不定能看见什么有趣的。” “是……陛下,你真要嫁与王爷?” “嗯。” “可是万一他以后对陛下不利,起兵谋反……” “没有万一,不会让他活到造反的那天。”她会在明晚就杀了他。 二人聊的正好,身后一阵咆哮,一头成年灰熊正向她们狂追来。 艳帝拉住受惊的马儿,与远明公主一块逃,回头再看那熊时,竟然被空中穿梭来的两道飞箭射中了。 庞大的灰熊身子倾倒,哀鸣俩声往密林深处蹒跚而逃。 艳帝抬头望去,树上飞过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那人带着遮面的帏帽,轻快神秘,往别处闪去。 这不是上次答应送回官银的人吗?想不到居然又碰上了! 艳帝想对那人说上俩句称赞的话,让远明紧紧跟上,骑马直追过去。 不知不觉丢了前面的人影,反而找不着方向,她们在林中四处乱走。 找了很久,摇摇晃晃的看到远处有些空旷,一座茅屋在其中,顿时眼睛放光。 后头传来熟悉的诗吟: 少年痴狂爱游,富贵又何讲究,志不穷,看世庸。 浮生华去颜老,千云荡尽春秋,人衰尽,万事休…… 艳帝转头看了看,这不还是那骑驴的老头儿么?怎么如此有缘,一而再的遇见。 她上前打了声招呼,老头儿见她便下了驴,主动拜道:“公子,稀客啊!” “哦?这么说来,前面就是老人家的住所咯?”艳帝笑问道。 “是呀,请二位公子到寒舍奉茶一坐。”那老头儿说。 艳帝与远明公主随着老头儿的指引,边走边聊,远远的已闻见茶香味道,吸入口中,好一阵清爽怡人。 茶恐怕已经泡好了。 老头儿笑道:“恕老夫冒昧,想问一句,公子有无娶亲?” 艳帝愕了一愕,不知这老头儿缘何问出这话,只得说:“已订下一门亲事。” 只见那老头儿莫名其妙的摇头惋惜,不知想的什么心思。 屋外头的木桩上已经放着三杯泡好的茶水,散发着清香味。 早已口干舌燥的远明公主二话不说,就去喝了一口,心悦的赞了一句“好茶!” 艳帝也抿了一口,不由得笑起,点头说:“果然是佳茗。老人家似乎知道我们要来,早就备好了。” 老头摇了摇手,笑道:“茶不是我泡的,恐怕是我徒弟见着二位,又见着了我,所以才准备在这儿的。这会他大概在屋后头忙着。” “原来是这样,老人家的徒弟可算是细心善解之人了。”艳帝由心说道,不觉的忆及脑海里一道哀伤的身影,不大自在起来。 “还不知小公子贵姓?” “免贵姓严,单字一个月。” “严月?”老头儿捋了捋白胡,眨了几下眼睛,突然脸色大悦的笑起:“这巧了……” 这时候,那老头儿的徒弟刚巧从屋后出来。 艳帝抬头望去。 他的面容滑过眼前。 像一股薄荷香,攥在了心上。
上一章快捷键←)| 回到目录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