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月在青冥山中呆了半年多,根本没有学到什么。年底同门之间切磋武艺时,比她预想的还糟,同时进门的师兄弟,也将她打的直往地下趴。
满堂哄笑后,洵月脸面丢尽,羞愧的下了台。默默的看那几大高徒争斗,起身飞落,每个招式都带着潇洒。不知何时才能像那样,有自保的能力,安然的回宫。
比试场上,爱现至极的顾伝烨十八般武艺全出,将习若裔逼进死角里求饶。
“二师兄,得罪了。莫见怪!”赢了的顾伝烨扬起得意之色。
习若裔面露愧色,下场到了洵月身边,见洵月比自己还哭丧着脸,劝了她几句。
“可我呆在这儿就是为了学武,结果学成这个样子……”她有什么本事回去帮父皇?!心里不是滋味。
“你跟过去相比已经好许多了,再跟着大师兄好好练,总会好起来。”
“师父他?”洵月黯然的看了一眼,那眉毛都不屑对她挑一下的上官清,心想那有什么希望,上官清恨她都来不及了。
这一幕看进习若裔的眼里,他抿唇思付,不露声色。
“清哥哥,和我玩!”宝儿从树丛后头蹦了出来,缠住上官清的脖子。
上官清一皱眉,急忙拉开距离,难堪不已,向习若裔使了个神色……习若裔心领神会走过去拉着宝儿离开。
习若裔走后,洵月没人说话了,呆呆的看着场上的切磋比试。越来越心烦,想和其他不耐烦的师兄弟一样偷偷溜走。
眼前突然一亮,意外之人,这时候闯了进来。
步君风踏风而来的人,银发在空中飞动着,远远看着,那身姿美的很神幻。
所有青冥山门弟子皆为惊动,一拥而上的打过去。步君风的武功造化高了,普通弟子被他点了穴立在原地,只留了门中几位出色的来。可半会儿,连顾伝烨在内的,全败下去。
上官清上前挑战,发觉步君风不急不慢,游刃有余,生气的动了狠心思,将自己的一套绝招使出。
步君风被打中,退至地上,起身就走,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众人惊叹,对上官清的绝招称赞不止,纷纷拍手,没有人管那狼狈逃走的步君风了……
只有洵月看着步君风被打中,趁着乱儿,一溜小跑,朝林子里他逃走的方向追去。没过多久,已经不见那道白色的影子,黯然下去。
“你追我做什么?”身后再次响起了步君风粗闷的声音,不似之前摘下面罩时候的清晰。
她小小的惊讶,一回头,果然见步君风在背后。一副怡然自得,哪里有什么受伤的模样?
想他与自己也颇有些渊源,如若他不吝啬的教导她些功夫,让她早日回宫去该有多好?
她半跪下来:“师父在上,请收我为徒儿。徒儿一心学武护身。”
“我……不收徒的。不过,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可以教你一些。”步君风说。
“真的?”洵月喜出望外。
他留下一张画了路线字条,说:“鸡鸣之后,来后山。”
……
次日,鸡鸣之后,洵月趁着暮色,向字条上的标注的位置跑去。她还以为自己早,却没料到,步君风早在那儿等她了。她心头一激动,“师父师父”的喊了过去。
步君风不自在,禁令她以后这么喊。
她不这样喊,是如何喊?
“叫我君风。”
步君风丢给洵月一把实实在在的剑,而非青冥山里所用的木剑。
洵月诧异,将剑接了过来,沉甸甸的感觉,都嫌重,暗自的唏嘘。她以为步君风会立刻教她什么招式,谁知道是叫她从根基开始,从头练起。
“根基不练好,难以成事。”他教导她说。
步君风叫她意外,几乎倾囊而出,总能在她绞尽脑汁又想不通时,主动加以点拨。
“我舞一次,你用心来看!”
她点着头,目光跟随着步君风上下飞舞的身姿移动,不觉因风中那潇洒的剑姿所迷离,耳边传来步君风时刻的提醒,才回过神,用心看着步骤。
就这样,除了雨雪之日,特殊之时,四季春秋,二人都会来至后山。一晃俩年,洵月的武艺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渐渐的,她拿步君风当大哥,也知道步君风对自己像妹妹一样,很是照顾,别无他想。可她不知道,沉静在练剑中的她,时刻被一双面具下的温柔目光跟随着。
每日早晨,她练完武,会从小道里绕回青冥门里。当然,偶尔也会一时兴起,走前山的光明大道。她不走前头的大道,是怕遇上其他会早起的一些师兄弟。而今,她走着走着,看见顾伝烨的身影,心里后悔起来,故意放慢步子,与顾伝烨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远。
顾伝烨早就觉着后头有什么人跟着的感觉,一回头,见那顿时止步的洵月,暗暗好笑。
“丫头你起的也早嘛。”顾伝烨冲她喊道。
洵月尴尬的呆在那里,半晌才定了心思,大步走了过去。与顾伝烨走了一段距离,可他有意往她的身子靠来,她让了一让。谁知让着,他倒得了便宜卖了乖,一边笑着故意挤过来。
“月月,我怎么觉着咱们越来越生分了?你讨厌我?”顾伝烨嬉皮笑脸的问。
“没有,男女授受不清。你挤着我走做什么?”她闪避开。
“授受不清?可你也不用有意躲我吧?”
“躲你?为什么要躲你,莫名其妙。”
顾伝烨朗声笑了起来,转了转桃花眼,小声道:“把眼睛闭起来,给你个别人想要都得不到的东西。”
洵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一时想不出他想会变个什么东西,有所疑惑的闭起眼睛来。等了许久,一道温柔,送了她的眼皮。
她楞着张开眼睛:“这就是你给的东西?”
“当然……”顾伝烨指了指自己的薄唇,眉飞色舞的拉住洵月,道:“想不想要个够?”
“不!!”她不想要。
“来吧,你也就那眼睛可以下口了……”
“你别来了!”她皱起了眉头。
“来撒。”顾伝烨一推,把她压进了墙角。
站在不远处看着,习若裔神色一顿,不由自主的快步走了过去。那俩人一看他,立刻收敛起来,不似方才那副纠缠不清。
洵月一见习若裔就不由自主的放了心,在习若裔身边走着。
顾伝烨故意跟着她,虽是不再挤她,有意无意的戳弄她的衣裳。于是,二人又在习若裔周围,打起转来……
“师伯,你管管他。”洵月心里烦了起来,反感的说道。
“师弟,别闹了,快到大门口了。师父万一看见,你麻烦了。”
听罢,顾伝烨定了下去,看着习若裔肩上的柴火,笑道:“师兄,你一大早的,就砍了这么点柴火,够烧什么的?”
“柴房里太多,快放不下了,所以只好每日这么点了。”
听罢,顾伝烨冷冷勾起嘴角,转即道:“走,一块去喊醒宝儿那个懒蛋去。”拉扯起洵月的衣袖飞也似地往青冥山门内奔去。
酸意拢上来,习若裔的双拳不觉握紧,克制住体内蠢蠢欲动的冲动,让他暗自咬了牙。露出极其少见的忐忑之色,心不在焉的走向了柴房。甚至他所尊敬的师伯从旁边路过,他都未曾发觉,更不知那白眉长老暗中观察了他几眼,惋惜的摇了头。
夕阳西下,忙碌一天后的洵月独自的小屋内栖息,心想幸好宝儿这几日纠缠那上官清去了,她与习若裔都得了闲。
随意翻了翻这些日子来借来的书籍,深奥枯燥,极需耐心才能读完,她看的有些昏昏欲睡了。
“习若裔那儿怎么竟是这样的书!”她阖上了书卷。
仰躺在床上,微微有了些困意,直接睡了过去。梦里悠悠忽忽,好像回到了那一夜的梦碎的失身,被无数山贼追杀的恐怖场景,她瞬间惊醒。
该死!怎么还忘不掉呢,这又不是上官清的错,都是君天宇!都是他……可是为什么是他呢?不是说将来要娶她的吗?怎么全是谎言……
突的,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她停止住胡思乱想,擦了擦眼角残余的泪花。
问是谁时,门外习若裔的声音回了她。
她打开了门,顿时一讶。
习若裔站在门外,长发束在脑后,披在肩上,换了件非常得体的衣裳,腰间系一条精致的绳带,配着他的面容,俊雅无双。不似平日那般随便,眼下很清爽,很舒服,甚至是……美丽。除了这三个词,洵月暂时想不到可以形容他的话来。
“师伯,有事吗?”她仰头问去。
习若裔泛起淡淡笑意,道:“严姑娘晚上有空么?”
严姑娘?他不叫她月月?
洵月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想这个习若裔怎么这样称呼她的。
“在下想对姑娘说一些事。姑娘可否随我一道,边走边说?”
“好吧……”诧异的她眨了眨眼,关上门。
洵月跟随在后头走了起来,不觉之中,发现这习若裔的个子已经拔了一头高,俩年前还平视的,如今只能仰视了。这种感觉,让她想到了君天宇,心中泛开了酸楚。
一路上,习若裔并未说多少话,洵月跟在后头,胡思乱想,渐渐不安。
今晚的习若裔这么奇怪,偏往那林密的僻静之地走。人言道,披着羊皮的狼看不出,难道,难道……她彻底慌了起来,不敢想象,如果再发生那种事情会怎么样。
就在她错乱的止了步子,想办法往后拖的时候,习若裔的步子也放缓下来,转身对她一笑:“这俩三年,谢谢你帮我们照顾宝儿。”
“啊……没什么,我被门里收留,还学了许多东西。”转即觉得这话不对,洵月心上一惊,楞道:“师伯为何说这话……难道是要赶我走了?”
“不是。只是感激,想告诉你而已。”
洵月暗自呼出一口气,笑了俩声,渐渐轻松的步子悠荡起来。
“师伯约我晚上出来就是说这的?我刚才还以为……”
“以为什么?师伯我心怀鬼胎?”
“是啊……”开朗的笑起,瞬间又察觉自己的失态,忙捂住嘴:“不,不是,没有!没有的事。师伯不是那种人!”
她仰起头,看着他满脸的笑意之时,心里跟着轻松起来。
俩人在林间一左一右,她本来还挺开心,看向满头繁星,神色瞬间黯淡下去。
习若裔亦看了一眼繁星,开怀的抒发出来:“很美的夜空,有时候,真想摘一颗星星下来。”说着,仔细看了起来,挑了一颗微弱闪烁的紫星,满意的笑起来。
“你不想都摘下来么?”她捂着胸口微微的痛感,回忆那场叫人痛楚的往事,眼睛泛出了泪意。
“一颗就够了。”说着,习若裔挥袖,往空中一握,慎重的递到洵月的面前:“给你,好不好?”
洵月愕然,抬头之际,风中有一抹惊艳之色的习若裔,轻轻的说:“月月,我……喜欢你。”
她是不是听错了?
半晌,洵月摇摇头,眼角的泪干了,哭笑不得的道:“师伯怎么和顾伝烨一样爱捉弄人了。”
习若裔着急的将手中的“星星”又送了送,垂头道:“不是,是真的。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洵月的脸色瞬变,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转即向后退了去。
习若裔松手去拉住她,才避免她跌入沟渠。
她惊愕的甩开他手:“对不起师伯,就当是玩笑,我没听过。”说着,转身就跑,飞了似地奔出了林子。
卧房之中,她依然因为步子太急而心跳的咚咚作响,渐渐长吁一口气来。揉着心口,想起刚刚那股突如其来的表白之意,恍惚如梦。终于明白,为何习若裔的目光里,总是闪烁着不一般的光芒……
不过,她不想叫他看上,心里,只有那个叫她又痛又恨的君天宇。
她是不是疯了?!
这种时候,恐慌的她竟然强烈希望,身边有君天宇陪着。
身子蜷缩起来,一颗脑袋埋进了膝盖里,不知不觉中,无声的泪的落了下去,坠在地板上,滴答滴答。
大雨下了四五日,洵月闪躲了四五日,雨停的黄昏后,习若裔止住了她慌忙的脚步。
“月月,那一晚,是我太唐突,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抱歉。”他说。
“只当玩笑,师伯别去想了。”
“我是认真的。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不必躲着我,咱们也还是和以前一样。”
洵月看了习若裔几眼,鼓起勇气:“师伯,你对我,还有大家,都很好,我一直觉得师伯是个大好人……而已。”
习若裔一怔,明白了似地,酸涩的一笑:“好,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说着,匆忙和路过的师兄弟一块儿走了。
看的他那分明的伤心,有些不忍心,可这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