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醒后，齐瑸笥如是变了人一般，整日陪着我，寸步不离。我自是疑惑的，却也没有问太多。问他之时，三两句便他被转移了话题，我心知他不愿告知于我，也就没有再追问。 往日并未得机会仔细看皇后的凤祥殿，这段日子倒是一睹凤祥殿的风貌。齐瑸笥这些日子不上朝也不出宫去，每日午后便陪我在宫里转。 我轻轻地阖上宫门，将自己关在这花坊间。上次匆匆而来，失足落水，并未仔细瞧过坊间的花草。今日禀告母后之后，我便撇下齐瑸笥径自过来。还未踏入花坊，花香早已扑鼻而来。进入花坊，入得眼来的便是一片姹紫嫣红。然而，最惹眼的却不是那万紫千红，倒是一身素羽衣的牡丹仙子甚得我心。 我站定在几株白牡丹前，屈膝跪地仔细地观赏。白牡丹无语静开时，铅华不染却冰心雪胎，蟾精玉魄。 看着眼前嫣然静静绽放的牡丹，心里倒是清静了不少。往日诸多纷扰，许是快要结束了，此生我便伴着齐瑸笥，相守不弃。 “倒是叫我好找，我一转身人便不见了踪影。” 听着身后含了诸多宠溺的声音，我便笑着回身向他走去。齐瑸笥拉住我的手，眼睛却一直盯着我。我低头嗔怪：“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美人美景，自是美不胜收了。随我来，让你瞧瞧这花坊的另一个天堂。”说罢，他便拉着我向白牡丹后面的草丛走去。 他的话着实令人心动。另一个天堂。原来这花房间还另有奥秘，难怪我进来之时便觉这不是尽头之处。 齐瑸笥快步在前走着，却不时地回头看我。我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十指紧扣，心心相连。我的面上，笑容早已瞧瞧地爬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齐瑸笥便放开我的手，蹲在一尊石像前。我在他身后仔细地瞧着那石像。眉宇间倒是与皇后有些相似，不过细看下来又与我娘有几分神似。 “瑸笥，这石像……”我疑惑地开口，此时石像倏地移开了，当真将我吓了一跳。 齐瑸笥站起身牵了我的手便向石像后的通道走去，小心地扶着我，为我释疑，“觉得像母后是不是？这石像确实是为母后所刻，不过，我总觉得又不完全是母后。” 我随他在通道里走着，通道的两壁之上尽是人物画像，一男一女，女的与外面那尊石像极为相似，男的便是皇上了。我细细地看着那些温暖的画面，心中不禁动容，原来皇上那般重情，将昔日与皇后在一起的情景命人画在了这通道壁上。 “这些，都是父皇亲手画上去的。本来我也以为画面上的是父皇与母后，后来我才知晓这是当年临水与母后齐名的才女。她与父皇相见便倾心，无奈女方父亲嫌贫爱富以为父皇是一般人家的子弟，无论如何都不肯将女儿嫁与父皇，父皇赌气便娶了母后。” 乍听那些过往，我心中不禁波涛汹涌。原来，娘心中的人是皇上！ 我怔愣地站在原处，仰头看壁上那两个栩栩如生的人物，他们的笑颜永世绽放，我仿佛听见了娘发自内心的笑声以及明艳的脸庞。 壁上的画像，与娘最为相似的便是那双闪动的眼眸。只是，画中的娘眸中尽是笑意，满是幸福。自我记事开始，娘的眼眸从未如此明亮过。这么些年，娘的眼里是长年不散的大雾，从不见光明。 我提手抚上那双眼眸，低低唤一声“娘”。齐瑸笥震惊地看着我，一脸的诧异。我看了他一眼，便转而看壁上娘的画像。“母后与我说过，我娘便是与她齐名的才女，她们二人亦是好姐妹。母后说，她们各自成婚后便再也未见过面了，那时我便觉得奇怪，如今想来定是母后知晓个中缘由，对我娘心生妒意才不去看我娘的。” “小念，那都是上一辈之间的恩怨，如今你娘都已入土为安你便莫要在揪着不放了。今日带你来此，为的是让你开心，你若是这般，日后我便不再带你玩了。” 心知他是关心我，我便也对他灿烂一笑，虽是有些牵强却也当真是不想去理会那些早已成为过去的事了。齐瑸笥见我如此，便携了我的手继续向前走。 越往里走，我便越发觉得寒冷。这都已经四月天了，真不知这里面是何地，竟能如此寒冷。良久，我才看见前方微弱的光晕。七彩的光晕散落在洞口，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再往前走，便出了洞口，一片嫩绿随之而来。天蓝得通透明澈，莺啼燕语。风轻轻吹过，竹林间窸窸窣窣地奏响了乐曲，却又甚为宁静。 竹林间，高高低低长了许多野花，各色各样，努力地绽放光华。空气中混杂了花的芳香，青草涩涩的味道。 肩头一阵暖意传来，齐瑸笥将他的外袍披在我身上。“这里有些凉，你身子还未打好，万不能受了凉。” 我依偎到他怀里，享受这缠绵的幸福。我们静静地相拥，此时此刻这便是莫大的奢望了。自嫁与他之时，我便知晓我与他断然不会有寻常人家夫妻那般平淡的日子可过，也不会有他们那种粗茶淡饭的安宁。 然而这些日子他已然给予我迫切渴望却不可求的，如是这般足矣。纵然是再美的风光，也都入不了我们的眼眸，我们的眸中，只有彼此。 “若是能在此处过一生……” 我在齐瑸笥怀中，轻声呢喃。我知不可能，心中却还是有几分期冀的。 齐瑸笥推开我，双手搭在我肩头，满脸的歉疚。“对不起，这般的生活于你此生而言已然是奢想。若是有来世，我们便找山清水秀之地，只我们二人。” 早就知道会是这般的结果，却仍旧幻想着他能为我改变什么，然而，这终究只是我的幻想罢了。 我苦笑着转过身，失落地看着眼前的竹林以及花草。 我站在天堂口，却怎也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