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相惜情可在 自失明之后，我从未想过会再复明，并且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那么得讽刺，复明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我夫君的背上，依附着别的女子。而那女子腹中，正孕育着我夫君的孩子。 我闭上眼睛，强力将心里的苦楚压下去，逼自己不再回头。看够了，也伤够了，是时候保护自己残破不堪的心了。若是光阴可以倒回去，我即便是死也不会答应嫁到笥王府，做人人羡慕的笥王妃。我情愿被林砜赶出府去，凭借一己之力与娘亲过隐匿却又自在的日子。 忽而，手臂一紧，齐瑸笥便站在了眼前。我缓缓牵动嘴角，惨淡一笑，对齐瑸笥屈身行礼。 “你……”齐瑸笥该是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征愣地说不出话来。 我抬眸直愣愣地看向他的身后，“王爷不必挂念，我去去便回。您的事要紧，赶快回去罢。” 齐瑸笥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错了，一直盯着我的双眼看。我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身后的柱子，不露丝毫破绽。 “小念，你的眼睛……还没有好吗？”他的手伸到我面前晃了晃，我依旧纹丝不动，只摇头叹气。 他失望地看着我，最后无力地退到一边，对楚水说道：“好生照顾娘娘，定不能离开娘娘半步。” 语气里，似是有些担心。我假意胡乱看着，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齐瑸笥。他对楚水说话之时，分明是使了眼色的。他究竟在传递什么，我便不得而知了。 我站在娘的坟冢前，小草已从土壤里长了出来，苍翠欲滴，着实惹人。 鼻端一阵酸涩，眸中也已微湿。娇软地唤了一声“娘”，我便径自坐到了地上，低头抚弄青草。 “娘，过了今日我便又年长了一岁。新年，新年……娘，您可还记得，我未嫁时您还时常唠叨说，都这般大了还不肯嫁人，这么个老姑娘谁还肯娶呀！娘，如今我嫁为人妇都已半年多了……” “娘，您可还记得您说要我回去和您一起守岁的？” “娘，时间过得太快了，太快了，我还未来得及珍惜，您便已离我而去了……” “娘，生命为何如此易逝，转眼便消弭了？” …… 我跌坐在娘的坟冢前，一声声唤着，一句句诉着，期冀娘还能像往昔那般宠溺地抚摸我的青丝，温柔地嗔怪我总也长不大。 其实她不知道，只有在她面前我才会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童。离了她，我便不得不长大，去学会阴谋权术，以求生存。 “念儿！” 我心中的哭诉戛然而止，蓦地回首便看到了在我身后的林砜。 “是爹爹吗？楚水，快些扶我起来。”我故作欣喜地喊了一声爹爹，还未等楚水来扶，我便自己挣扎了站起身。 “爹爹，您是来看我娘的吗？”我伸出双手，却是朝向林砜的左侧。 “咳咳。啊，是，是啊，来看看你娘。”林砜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主动地给他找台阶下，回答也显得有些刻意。 哼，我若是信了林砜的话那便是这世上最为愚昧不堪之人了。这样说，不过是为了与林砜亲近，方便我查出王府的细作罢了。 来看我娘是临时决定的，除却齐瑸笥，楚水，锦儿，马夫，便再也无人知晓了。 楚水对我忠心不二，决计不可能背叛于我。齐瑸笥于锦儿有知遇之恩，如今更是赐予了她皇室的子嗣，将来还有可能被封为贵人，她怎会傻到背叛齐瑸笥呢？除非马夫分身有术，他才可能既在我面前又可向林砜通风报信。 那么究竟谁是背叛我们的人？ 思忖间，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欠身向他行礼。“多谢爹爹百忙之中还来看我娘，念儿真是不知如何感谢爹爹才好了。” 见状，林砜急忙笑着上前扶住我，慈祥地道：“傻丫头，都是自家人何需客气！” “爹爹，祭天之物可备妥当了？还是快些回去罢。”我不愿与他多做纠缠，便欲婉言遣走他。 孰料这老狐狸似是早已料到我会如是说，便阴冷一笑。他不知我已复明，难免有些得意忘形了。 “小念，过去是爹爹的错。今日既是在你娘这遇到了，定是你娘在冥冥之中为我们父女牵线，想让我们冰释前嫌。你若是不怪罪爹爹便到家中与爹爹一起过年吧。” 林砜这番话讲得甚为动容，若是我没有看到他那抹充满阴谋的笑意，我便真的会被他说动了。他连我娘都牵扯进来，果然是毒辣的老姜，深知我的软肋。 “女儿曾经答应过娘回府陪她一同守岁的，现如今已经娘已经去了，女儿自当陪伴在爹爹左右了。”我乖巧地回答了，便对着不远处的楚水淡淡地吩咐道：“楚水，你回去给我收拾些衣物，就带上我时常穿戴的便可。再者，我会在家中多住几日，你便告诉王爷无需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叫马夫送你回去罢，路上小心着点。” “是，娘娘，楚水明白了，楚水这就回去。”楚水的眼色有些怪异，我不禁蹙眉思索，却怎也想不透其中的缘由。 罢了罢了，去便去吧，有些事我至今还未查清楚，总归是要去查明白的。其实，我最关心的还是我娘的死，至于那些国家之间的纷争，我自认我还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子。对于权势，我有渴望，却没有无尽的贪念。 如今这般，成了人人敬仰的笥王妃，能用这笥王妃的身份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便足够了。 “念儿，跟爹爹走吧，仔细脚下。”林砜扶着我，一边走一边宛如一个对我疼爱有加的父亲一般提醒着我。 我抬头看着林砜苍老的容颜，心中没有一点动容。是这个人，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将我娘推到一个没有丝毫人性的畜生身边去。是这个人，将我遗弃在无人问津的小院里，随她终老。也是这个人，为了帝位，将我推到他的敌人身边去，让我尝尽苦难。 心中的恨意一点点涌上了心头，抓着林砜的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了。我的心里，一直有个人在呐喊，那声音我从未听的如此清晰过。 为娘报仇！为娘报仇！ 娘是我今生的全部，他们竟然联手将我娘害死。如此的血海深仇，我岂能让他们都安心地活着？我对亲人的眷恋，早已在我娘去的时候便泯灭了，此生也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