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在娘的坟前，众人熙熙攘攘的声音突然便叫我讨厌起来。我娘向来喜净，若是她知晓了如此多的人在此喧闹，她定是要不高兴了。 是以，我扬声道：“大家都歇歇吧，再讲下去口干舌燥的只能去喝这湖里的水了。” 我话音一落，方才还的嘈杂一瞬便消失不见。 顿了顿，我便启了唇，轻轻说道：“娘，爹爹率着一家人都来瞧您来了。爹爹说，您去的时候他未能在你身边是他此生莫大的憾事，今日便率了众人来给您赔不是了。” “赔不是”三字一处，身后便是一片唏嘘声。我转身面向身后众人，嫣然笑道：“爹爹您说是这样的吗？” “咳咳咳……呵呵，念儿，念儿说得极是，说得极是。”此刻，齐瑸笥便在我身侧扶着我，碍于他林砜也只得附和了我的话。 听到林砜的回答，我满意地笑了笑，对着林砜的左右看了看，我知林缃芮定在这其中，如此一来，她定是可以听见我们说的话的，也定是可以瞧见我脸上明媚的笑容的。 果不其然，一声轻哼传入耳里，我冷笑着，却并不理会她。刘如容的掌上明珠，如今却是被一个不得宠的妾侍幼女忽视，这岂是她堂堂林家大小姐可以忍受的？ 我侧首对齐瑸笥柔声道：“王爷，今日真是劳烦您放下公务陪小念来看望娘亲了，小念就此谢过王爷厚待之恩。”说罢，便是屈膝施礼。 齐瑸笥忙伸手扶我，温言道：“你我是一家人，如今怎的说起生分话来了？都与你讲过几次了，若是以后再这么不长记性，那便不可怪夫君收拾你了！” 他的话里满是宠溺，满是挑逗，我听在耳里，笑在心中。“是，小念记下了。”说着，便咯咯地笑了。 “爹，今日是我娘的半岁之祭，凭什么叫我来这祭拜她？”不久，林缃芮便是沉不住气地叫嚷起来。可不是吗，眼看着我和齐瑸笥在她面前恩爱有加，郎情妾意丝毫不遮不掩，她孤身一人前来，遭到这般冷落心里自是翻江倒海般肆虐着。我心里暗暗笑着，并不着急去添油。 “放肆！”林砜大喝一声，继而便扬声骂起林缃芮来：“你娘生前没有教过你如何对待长辈吗？她？她是谁？她是你姨娘！你姨娘生前你便不知好生孝顺她，如今在姨娘坟冢前还这般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我手间一动，示意齐瑸笥带我至林砜面前。林砜依旧絮絮叨叨地骂着，我便攀上他的手臂，摇晃着他娇声道：“爹爹莫要动气，大姐也是触景生情罢了。念儿也失了娘亲，可以理解大姐此刻的心情。” 言毕，我便放开了挽着林砜胳膊的手，“噗通”一声跪在了林缃芮面前，抽泣地道：“大姐，请你原谅小念的自私。小念的娘亲性情冷淡，不招人欢喜，逢年过节的便只小念一人陪伴左右。这次是小念自私了，小念怕娘如今孤身一人过年寂寞，这才央了爹爹来看看我娘亲。” 眸中蓄藏的泪便在此时落了下来，配合地天衣无缝，眼下的我反倒是更能博人同情。我伸手拉住林缃芮的裙裾，哽咽地说：“大姐，我，我……对不起，小念不是，不是故意的。小念不知今日是大娘过世的……的半，半岁之祭。若是……” 不待我说完，身边便有人将我搀扶起来。继而便是林砜低沉的声音，依旧是斥责林缃芮的。“缃芮啊，你瞧瞧你如今这副模样！念儿比你小尚且如此懂事，你做姐姐的怎就不知为人处事之理呢？” 我抬手用衣袖胡乱擦拭面上的泪，呜咽道：“爹爹，莫要再责怪姐姐了，只怕姐姐要记恨念儿了。” 林缃芮一言不发，我却听到了她急促的喘息声，因气愤而起。 “不会，若是缃芮肚量如此之小，她不便不配做我林家儿女。” “爹爹，姐姐定是想念娘亲了，这样吧，念儿自己在这多待一会儿，您就陪姐姐去看大娘吧。” “这怎么能行！你一个女儿家的，在这荒无人烟之地若是出了事我如何向你死去的娘亲交代，如何向你的夫君交代？”林砜忧心地说着，俨然一个爱女心切的慈父。 “丞相说笑了，我自己的妻子我自当用心守护，丞相若是有事便去罢。”齐瑸笥微愠说道。虽然齐瑸笥平日里平易近人，却也终究还是皇家之人，威仪始终是在的。林砜即便是官拜丞相，也不过是皇室的奴才，在主子跟前又怎能不阿谀奉承？ 林砜闻言便“咚”地一声跪在了齐瑸笥面前，恭敬却并无怯意地说道：“老臣无心冲撞王爷，还请王爷赎罪。” 虽然齐瑸笥平日里平易近人，却也终究还是皇家之人，威仪始终是在的。林砜即便是官拜丞相，也不过是皇室的奴才，在主子跟前又怎能不阿谀奉承？ “那么，丞相是如何打算的呢？是留在这陪王妃抑或是去看望林夫人？”齐瑸笥慵懒一笑，便淡淡吐出这话来。 我暗自笑着，面上却仍旧是垂着泪，一副极为委屈的模样。 “老臣，老臣跟随王爷便是。”林砜似是有些不情愿，沉默良久才断断续续地道来。 “爹爹，不必了。今日好歹也是大娘的死祭，您不去看她于理不合。大娘是您的正妻，切不可为了我娘将此事给耽搁了。” “一次不去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反倒是你娘这，为父今日才是初次来，这已经让父亲无地自容了。你便不要再说了，此事就这样定了。”林砜坚决地说着，至此，他便已落入了我设的圈套之中。 此刻林缃芮定是在一旁怒目瞪我，反正我也瞧不见，自然不会去在意。 “王爷，谢谢您今日百忙之中抽身陪我前来。王爷对我的恩情小念没齿难忘。” 齐瑸笥将我拦进怀里，抚着我的青丝柔声在我耳畔说。“你又忘记了我先前说的话了？我们是夫妻，不必如此客气。” “爹爹，人死情灭，既是如此女儿便不再强求，缃芮自己去看娘。”林缃芮的话里透出了决绝之音，这倒是令我有一丝惊讶。 我一直觉得林缃芮此人，见风便是雨，不如她娘沉着冷静。是以，我一直都未曾将她放在心上，也不曾过多地去对付她。就是如此，日后才会被林缃芮算计，造成我终身的遗憾。 林砜无奈地叹一声，对齐瑸笥道：“王爷，小女不懂事，多有得罪还请王爷看在念儿的份上不要多做追究才是。” 我附和了他，对齐瑸笥撒娇道：“王爷，爹爹说得极是。姐姐就是这般的性格，王爷就看在我的面上不要责怪姐姐，让姐姐去看看大娘吧。” 齐瑸笥似是沉思了一会儿，而后才道：“也罢，今日毕竟也是林夫人的忌日，林大小姐便去吧。” 这一日，我拖着众人在我娘墓前站了好久。他们欠我娘的，我便叫他们一并还给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