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风情
白晴只觉得什么东西刺入眼帘,轻微皱了皱眉,她慢慢睁开双眼,眼前的景物从模糊到清楚,依然是熟悉的帐幔。纤手抚触胸口,心跳很快,这是酒醉后的症状。思绪回到昨晚,有几缕画面跳入脑海。抚着额头,她缓缓起身。
眼睛扫过桌边,她发现安静地躺着一个长条的木盒,隐隐的檀木香飘荡过来。白晴走至桌边,轻轻打开檀木盒子。一幅洁白的画卷沉静地躺在内侧,看样子是被人甚为仔细地折卷起来。昨夜,只有她,嫣儿,还有……顾近雪。将画卷执起,手一松,哗啦一下,画卷就这么完全呈现在她面前。白晴觉得有什么哽在喉中。画中人淡淡的眉,淡淡的嘴唇,灵俏的眼梢,不是自己又是何人?
“嫣儿?嫣儿!”她掩住画卷朝门外大喊。嫣儿掀门而入,“小姐,你醒了?睡的可好?”嫣儿两颊红扑扑的,满是掩不住的笑意,翠绿色的衣衫晃悠悠的,手上还端着醒酒茶。“小姐,你怎么了?”嫣儿很快注意到白晴脸色并不怎么的好。“顾近雪……我是说顾公子是何时离开屋子的?”嫣儿孤疑地望向她,“小姐,你糊涂拉?昨儿个夜里,你们喝酒畅谈甚欢,后来,顾公子合上门除了院子,他说你已经睡下了,让我别进来打扰你。小姐你忘了?”白晴努力地回想,可除了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她什么也记不清了。
“小姐,这顾公子可有心了,知道昨个是你生辰,就命人悄悄到膳房准备了一些酒菜。”嫣儿笑着说,“我看小姐你昨晚是真的高兴。”白晴顿感轰隆一声,结结巴巴地开口,“啊,我生辰,我自己都忘了呢……”她自己都忘却了的,弟弟白淳也不记得了,顾近雪居然还记得?那,这画卷,便是生辰赠物了?可是,过去那么些年,她的生辰,他从未注意过,也从未赠送些什么,如何现在送如此贵重的物件?心里有些莫名的发烫,一时之间红晕悄然跃上面颊。“顾夫人离世没有多久,小姐你生辰也不可能大摆排场,原本我以为这个顾府都沉浸在夫人离世的悲伤中,没想到顾公子是如此心细的人呢。”
白晴瞧嫣儿这样的神情,竟是一口一声顾近雪好。“顾近雪,有这么好吗?”嫣儿笑道,“莫怪夫人喜欢顾公子,毓小姐也喜欢顾公子呢,顾公子人长得好,为人也不错,还如此贴心……”白晴一愣,“毓儿钟情顾近雪?”嫣儿放下醒酒茶,又去为白晴洗了帕子递给她,“小姐,这不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的事么?况且夫人也有心为四小姐觅得佳婿,咦?”嫣儿说话间眼角瞥见放在桌上的画卷,“小姐,这,这画的可是你呢!”嫣儿双眼发亮,喃喃地开口,“真是惟妙惟肖啊!”她抬头用古怪的眼神端倪白晴,顿时恍然的模样,“小姐,莫非,是顾公子送你的?”嫣儿轻声说道,“原来顾公子喜欢的是你啊小姐。”
“嫣儿,你胡说什么?”白晴拿下脸上的帕子,“送人画卷就是有那方面的意想么?鬼丫头,你成天就琢磨这些?”伸手想要收好画卷,却被嫣儿阻止了。白晴抬眼,发现嫣儿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眼神瞧着自己,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便微微一笑,“嫣儿,你怎么了?”
“小姐,如果顾公子上白府提亲,你会不会允诺?”白晴心里一跳,隐约感觉蹊跷,“嫣儿,你怎么了?”“小姐,你心里想的念的是宋公子对么?”白晴抽回自己的手,吸了一口气,“嫣儿,顾近雪不会……”嫣儿摇头,“不,”她打断白晴,“你瞧这细致入微的笔法,神情,实在是太像了。小姐,如果不是时时放在心上的,能描摹得出来么?”
白晴将眼睛调往画卷上的女子,用手细细抚过。她脑中忽然跃出顾近雪曾经说过的话语:只要是时刻放在心里的人,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她的摸样。他的书阁里,顾夫人的画像,不就是如此么?他曾经轻薄自己,也曾经对自己说过不敬的话语,他甚至曾经要求她忘记宋致涵!莫非,真的是自己太愚钝,竟连他的那点心思都猜不出?或者说,过去她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些?心里有些乱,如同石子丢进湖中,圈出阵阵涟漪。
正在恍惚之际,有人敲了她的门。嫣儿去开门,门口是白淳。她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当下手忙脚乱将画卷折好放在案台后方。
“二姐刚洗漱?”白淳站在门口,并不进去。白晴见弟弟似乎有难以启齿之言,便问道,“怎么了?你有话要说?”白淳点头,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样火红的物件,递给白晴。
白晴困惑不已,低头望向那物件,是喜帖。心中模糊觉察出了什么,她微微顿了一下,便翻开那一页纸。黑色笔墨的“宋致涵”三个字刻在白色的纸上,刺痛了她的双眼。双脚有些软,她扶住了一边的门槛。“二姐,宋致涵他要和张临儿成亲了,这是宋府特意派人来送的帖子。”“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的声音看似平静。白淳不语,她顿时清楚了,“你们都知道?你们都瞒着我?!”震惊,不甘,痛楚,所有的感觉一瞬间如同海潮般将她淹没。
白晴猛然扔掉了那烫手的帖子,满眼的不可置信。“不,不会的。”她跌坐在椅上,屹然感觉这是梦一场。
“醒醒吧二姐,那宋致涵根本未曾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苦苦纠缠?这么些年了,就是铁石也该化了,他却没有。如果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就是作贱自己!”白淳的话语毫不客气,在这一刻却仿若在她心头浇上烫煮的油水。“他不会这么对我!”白晴固执地开口,“我要亲口去问他,不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我永远不信。”她起身,奔出屋子。白淳从地上捡起那褶皱的帖子,冲着嫣儿叫道,“跟住她,别让她去宋府!”
白晴奔到门口,便撞上了什么,一个踉跄跌倒在门槛边上。一抬眼见来人,两人都愣住了。顾近雪蹲下来问她,“怎么了?”他伸手要抹掉她眼睛里流淌出的眼泪,被她一把推开,“顾近雪,你也知道是不是?”“什么?”“喜帖……宋致涵的喜帖!”顾近雪紧绷住面容,审视了她良久,漠然开口,“我昨晚才知道。”“为何不与我说?”顾近雪眸光一冷,“宋致涵娶亲与我何干?与你又何干?他派人来送喜帖的意思你还不能参透吗?莫非你是想让他亲自把喜帖递给你你才能心死?”他嘴毒心坏,满口不吐个好字,那劈头盖脸的冷言冷语却是令她当下颓然跌坐在门口,她心儿如透镜似地明白,顾近雪说的,全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