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颐茈的话，綦裳登时愣在那里，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登时粉碎。眼眶中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綦裳心中清楚，乞巧，是为自己担了罪责，原来自己一切的安排都逃不过这一样的结局。只是，恐怕乞巧至死心中都只有貊彧一个人，或许对她来说，就像貊彧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能死在你的怀里，真好。只是，直到死，乞巧都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綦裳的分量重一些还是貊彧的分量重。为了綦裳，她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为了貊彧，她愿意陪上自己的性命。 綦裳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心脏像是被撕成了几瓣，就像是冬风，摧枯拉朽地将天地间一切的生命都终结掉。 颤颤巍巍地坐起身，脚下一软，便要摔倒，颐茈慌忙上前将綦裳搀扶住。綦裳长叹一口气，这终究是乞巧自己的选择，只是，身边一个一个人，终于渐行渐远。綦裳抬首，问道：“皇上可好？摄政王呢？” 颐茈皱皱眉头道：“摄政王回来之后就一直都在皇上寝殿，这都三天了都还没有出门。摄政王传下话来，说不得通传不许任何人入内，这几日，送进去的膳食也都没动。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间，綦裳的心跳登时剧烈起来，总预感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手腕在微微发颤，小指的筋一抽一抽。綦裳勉力站起身，随手拿起一根白玉的簪子将长发挽起来，道：“我去看看。” 待走到门口，突然将暮秋唤来，吩咐道：“传哀家懿旨，将颐茈指婚给大将军辽刈，择日完婚。”言毕，留下尚在屋中发愣，满脸羞红的颐茈，独自一人出了门。 才刚买进主殿的门，就见里屋扔出来一个茶盅，划出了老长一截，停在自己的脚下。綦裳捡起来，便听到里面清祀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滚！滚出去！” 綦裳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道：“是我。”良久，寝殿中都没再传出来声音，綦裳这才走进去。 寝殿里，烟云缭绕全都是浓郁的檀香味，綦裳微微皱眉，也不知道清祀烧了多少檀香，这般熏人。屋中的窗幔挂的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光亮，孩儿臂粗的蜡烛只点燃了一盏，这个房间登时让綦裳想起了镇祭弥留之时。 晃眼看到龙榻上坐着一个人，綦裳走过去，正是清祀，清祀怀中，抱着雪玳，綦裳看不到雪玳的脸，只觉得孩子好像睡着了一般，只是那情形说不出的诡异。 “清，清祀…”綦裳叫一声。 清祀缓缓抬起脸来看着綦裳，一双眸子血红血红，往日里一丝不乱的发髻此刻全都散了披在背上，一脸憔悴，嘴边更是长出了细小的胡茬。唇微微噏着，嘴唇咧开了口子，白色的干燥的皮翻起来。一时间，綦裳当真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先前的梦中，不禁退后一步。眼前的清祀，当真如鬼魅一般。 綦裳心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知道其中必要不寻常。綦裳将膳食搁在桌上，伸手亲自盛了一碗汤给清祀递过去。清祀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綦裳，只是一双眸子分外呆滞，连一丝感情都分辨不出来。 见到綦裳将那碗汤递到清祀的面前，清祀却摇摇头，綦裳只得将汤放下。却见清祀紧紧搂着雪玳，綦裳道：“清祀，雪玳睡着了，让我抱他进去睡吧。” 清祀只是盯着綦裳看，却也不说话也不点头。綦裳兀自伸手上前要抱住清祀怀中的孩子，指尖划过雪玳的小手，冰凉冰凉，綦裳心中顿时一咯噔，难不成，几日不见，雪玳得了什么病？ 来不及多想，綦裳握住雪玳的小手，慌忙道：“雪玳，雪玳你醒醒，你跟妈妈说说，你哪里不舒服？妈妈给你传太医，雪玳，醒醒啊。” 叫了半晌，却全不见孩子有任何反映。綦裳心下着急，伸手用力一揽，将孩子抱在自己的怀中。仔细查看一番，却见孩子面色发青，脖子上有青紫的掐痕。綦裳顿时傻在当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探孩子的鼻息，到底是没有了。 “雪玳，雪玳…”綦裳疯了一般，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怀中雪玳已经冰凉的小小躯体。“雪玳，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雪玳，你听到了没有？睁开眼睛看看妈妈。”綦裳用自己的侧脸贴着雪玳的额顶，抱在怀中轻轻地晃着，此时，她已经不知道流泪了，却像是寻常一样，在夕阳下，抱着雪玳坐在秋千上，一上一下，荡来荡去。 “裳儿，”坐在那处良久没有动弹的清祀终于说话了，许是许久没有说话，嗓子暗哑，粗陋不堪入耳，“你不用白费气力，雪玳，他已经死了。” 一句话，将綦裳完完全全地打进了地狱。她将雪玳抱在怀中，不再晃了，定定地坐在那里，发上的玉簪掉在了地上，折了，也不知道。长长的发丝散乱在肩上，将她的脸和怀中的雪玳遮住了，看不真切。良久，綦裳缓缓抬起头，一双眸子中神色涣散，盯着清祀定定地看了良久，问：“他，死了？” 清祀点点头，綦裳却笑了，竟是前所未有的魅惑。綦裳将雪玳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随即，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朝清祀走去。綦裳伸出双手捧着清祀的脸，轻轻地问道：“清祀，你告诉我，是谁，谁害死了我们的雪玳？” “裳儿…”清祀唤一声，看到綦裳额发的发根泛出一抹雪白，登时一愣，一把将綦裳拥在怀中，一声一声道：“裳儿，对不起，裳儿…” 綦裳一把将清祀推开，大声呵问道：“告诉我！谁！究竟是谁！” “是我！”清祀大声回答道。 綦裳盯着清祀，愣愣地站在那处，眼眸泛红，却终究没有落下来一滴泪。良久良久，綦裳涣散的眸子终于又聚起了几分神采，她微微一笑，却苦楚到极致，那抹微笑，是昙花开败后的凄楚。 “为什么？”嘴唇微微颤抖，终于吐出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