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
乞巧点点头,随即抬头看着綦裳,一双眸子泛出点点的水光:“小姐,你答应奴婢,无论如何,你要,你要,好好活着。”
綦裳一阵恍惚,这句话,七夕也曾对自己说过。綦裳苦笑一下,随即垂下头去。
不消片刻功夫,大睦的众将从大帐中鱼贯而出。綦裳回过头看一眼,随即深吸一口气,突然,心中一紧,突然想到之前并未嘱咐颐茈莫要将自己前来之事告知清祀,然而,眼前也顾不得这许多。
懿宸尾随众人走出来,冲綦裳点点头。綦裳埋首,见人走的差不多了,便转身走进主帐。
貊彧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一头浓墨一般的黑发只用了一条玄色的带子松松地绑在身后。许是在自己的寝帐处理政事,也许是到了休息的时候,貊彧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墨色寝衣,站在那处,仿似一副水墨画一般潇洒,又恰似夜色一般诡异危险又魅惑迷人。
綦裳站定,深吸一口气,道一声:“貊彧。”
貊彧的身形微微一滞,旋即缓缓转过身来,看到綦裳站在那处,尚且还披着那件斗篷,宽大的衣帽遮住了綦裳的脸,貊彧微微有些愣神,接着,缓缓向綦裳走过去,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道:“裳…裳儿…”
这么些年来,貊彧却是没有什么变化,长长的睫毛下覆盖一层薄薄的阴影。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睫毛闪动,漆黑如墨的眸子,可以勾魂摄魄,还是那随意与不羁的气质,却多了俯瞰众生的霸气,让人不敢仰视,只是,那湛蓝的眸子中,却掩藏不住心底的欣喜与深深的疲累。
綦裳将斗篷取下来,伸手轻轻抚摸过貊彧的眼角。尚且平滑如同婴儿的肌肤,可是,即便是不老的妖精,怕是一颗心,也是千疮百孔了。
“真的是你,裳儿…”貊彧伸手握住綦裳的柔荑。眼前的女子,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她的眉,她的眼,都与桃花林初见时一无二致,淡淡的疏离仿似笼罩在烟雾中一般,姑射仙子一样的女子,好像并不食着凡尘烟火,是那天庭的雨露琼浆堆砌成的。今日,她着了那件初遇时的白色长裙,娉娉婷婷站在那处,让人不敢染指却又移不开眼去。
貊彧的指尖掠过綦裳长长的睫毛,另一只手轻轻地牵住綦裳的袖褥,片刻,将綦裳紧紧拥在怀中,道:“这些多年了,终于又见到你了。”
埋首在貊彧的脖颈处,綦裳微微苦笑,随即,将手环在貊彧的腰间,小指处微微凸起的蜡,滑腻的触觉却似一把倒似的插在心尖上,綦裳心中一时有些犹豫,握起拳头,指甲陷进掌中,生疼生疼,却也是倏然将心上的那把刀拔了出来。现下这个时候,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去做了。
綦裳伸手将貊彧推开,挣脱了他的怀抱,绝色的一张素颜泛起一抹微笑,浅声道:“这些年来,你过的号码?”
貊彧的双眼胶着在綦裳的身上,他拉住綦裳的手,在寝帐的上首坐下,貊彧道:“一切都好,只是没有你在我身边。”
綦裳的双眸定定地看着椅子上蟠龙的刻饰,心中五味杂陈。她能够得到貊彧全心全意的付出,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可惜自己的命中无福消受。一瞬间,綦裳的心有软了许多。抬眸看着貊彧,他的一双幽蓝色的眸子,那般真诚,甚至泛着点点的星光,心中的愧疚之感,瞬时便排山倒海地向自己袭来。
“你身为一国帝王,这些年也不娶些妃嫔,朝臣们也要责怪你没有为大睦传宗。”綦裳皱着眉头道。
貊彧哈哈大笑两声,道:“裳儿,你当真是大弥的太后了,几句话都不离朝堂。”一边有些戏谑地看着綦裳。綦裳垂下螓首,面色微赧。
貊彧幽蓝的眸子闪着几点星火,一时间綦裳有些恍惚,这些年来的蜕变,貊彧当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枭雄。貊彧冷哼一声,冷冷道:“朝堂上的诸臣,还管不到朕的家务事。”
一时间,“朕”这样的称呼从貊彧口中脱口而出,綦裳微微有些不适应,他的霸气,就那样一泻而出,将她层层包围,置身其中,让她窒息。
“裳儿,”貊彧看着綦裳发愣的眼神,语气柔和了许多,道:“我的后宫太小,只容得下你一个人,能够为我生儿育女的人,也只有你。”
心跳漏了一拍,能得到这样帝王的倾心,是何等的荣幸,又是何等的不幸。若是那桃花园的相遇早一些,早在一切之前,一定会不一样,不仅仅是她和他,还有这两个国家。手指拢在袖中,又不自觉摸上小指腻腻滑滑的蜡,眼帘瞬时有些濡湿。
綦裳深吸一口气,抬首看着貊彧,眼中竟是指责之色,道:“可是,你也不该起兵啊。你这般作为,受苦的却是大弥大睦两国的百姓。你…”
貊彧却是大掌立时掩住了綦裳的口,将綦裳尚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道:“为了你,别说是这些,即便是我的性命,将我整个天下都交付出去也在所不惜。”
綦裳皱着眉,将心中泛上来的酸楚强压下去,道:“若是没有我,你该是这天下最有作为的帝王。”
“若是没有你,也就没有今天的貊彧。”貊彧双手揽住綦裳的肩,嘴唇吻上綦裳浓密的睫毛,喉头轻轻念到:“裳儿,从今日起,我再也不要失去你,你便是我的全部。”
心跳的那般难受,貊彧的吻像是一团湿湿的棉花,软软地印在眼睑,熟悉又陌生。她这一辈子,注定了三个男人,而眼前这个,是她最大的孽债,亦是她最大的心魔。綦裳一时有些心软,指尖腻腻滑滑的蜡时刻提醒着她,她想要再给双方一个选择。
“貊彧。”綦裳在他耳边呢喃,话语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耳膜,像是咒语一般迷惑人的心智:“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大弥亦是你大睦的。”
貊彧皱一皱眉头,心中有些纳罕地看着綦裳。
“其实,”綦裳一顿,深吸一口气,随即抬眼坚定地看着貊彧的眼睛:“大弥当今圣上,是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