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何使得?前方战事这般不顺利,你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想出一个对策来。”綦裳皱着秀眉道。
清祀叹口气,拉过綦裳的手攥在手中,他才从外间进来,一双手冰凉冰凉。“裳儿,战报是五天之前的,现下不知道貊彧走到了哪里,但必然已经进了中原。只希望这几日风雪耽误了他们的行程。军前不能一日无帅。明日我便启程前线,亲自挂帅与貊彧对峙!”
綦裳微微一怔忡,立时反过手来紧紧攥住清祀的手,急声道:“不可!”随即,脸颊微微赧红,松开清祀的手道:“你若亲自挂帅前去,就只留我和雪玳两人在宫中,我如何能够应付得来,我怕是也压不住那朝堂上虎视眈眈的朝臣们。”
“你不要担心,再怎么说你也是太后娘娘,我大弥的江山轮不到他们指手划脚。何况,我已经知会了岳丈左相大人,有驭囡和左相,定然可你保你和皇上无事。”清祀皱着眉头,双眸炯炯。
綦裳一把甩开清祀的手,厉声道:“我就是不许你去,那前线是何等的危险,一个疏忽便关乎生死。若是你有个闪失,你让我们孤儿寡母在这强敌环伺的宫廷中如何生存下去…”綦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湮没成低低的饮泣声。
清祀的心中也不好受,看到綦裳的泪珠挂在腮边,心中顿时像是被无数的蚂蚁啃噬一般。他一手轻轻扳住綦裳的下颌,让她转过头来面对着自己,拿出帕子要为綦裳揩泪,却被綦裳用力挣脱了去。
“你走便走罢,何苦还来跟我说,这不是存心要让人难受吗。若是你狠狠心一抬脚走了,釜底抽薪,我也就不纠缠你了。”綦裳嘤嘤地哭泣着,声音因为哽咽微微颤抖。
清祀一把将綦裳揽在怀中,这才伸手帮她将脸上的泪一滴一滴擦干净。“裳儿,我如何能舍下你们去。可是,我是大弥的摄政王,你是大弥的太后,我们的儿子是大弥的皇帝。倘若当初你我便安居在那个竹林中,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又怎会有如今这般多恼人的烦心事。天不予我,裳儿,我们的肩上,现如今承担着太多的责任,你我都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活着,而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
綦裳缓缓站直身子,久久凝视着清祀,泪又缓缓流下来,道:“这些我如何不知道?若不是为了大弥的社稷和天下的百姓,我又何苦垂帘参政,你何尝知道,我已经生了华发出来,我本可以做我的逍遥皇太后,总好过百年之后落下一个红颜祸水牝鸡司晨的骂名。可是,现如今你我也不是那当初相遇是的青春韶华,你我的地位便是那绳索禁锢着你我,可是,我只求这一朝一夕的相守,难道,也是这般难吗?”言讫,便跌坐在软椅上,泪眼低垂。
“裳儿,”清祀上前攥着綦裳的双肩,声音微微有些暗哑,道:“若是我在前线的战事顺利,便是你和皇上最有力的保障,没人敢为难你们分毫。但若是…”
綦裳一把掩住清祀的口,摇着头道:“不许说这不吉利的话。”一边眼中的泪又落下来。
清祀握住嘴上的柔荑,拿下来,眼中苦涩万分,期间痛处亦是难于人说。“裳儿,你仔细听着,若是我不幸战死沙场,你便跟了貊彧去吧。我看的出来,貊彧对你,只会比我好,他的后宫只有你一个。若是你跟了他,不会吃亏,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会重新给你一个身份,你便不再是大弥的皇太后了,你嫁过去,我才能够瞑目。到时候,你便让毓庶做皇帝,我们的雪玳,让他做一个闲散王爷吧,他的身上,断然不要再有这般沉重的负荷了。”清祀顿一顿,道:“你我之间,便是如此,永远都无法拥有彼此,其实,曹仲未必说的不对,但是,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能容忍你让别的男人带走,哪怕我给不了你幸福,但只要你我在彼此的身边就是好的。但是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好。”
綦裳泪眼婆娑地看着清祀,一双眸子中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双手紧紧攥着清祀的袖口,良久,绽出一个微笑,道:“我本来以为,你心中我早已经没了分量,我以为我只是一厢情愿放不下你和我自己的感情,我以为我们的地位我们身上的责任分隔了你我,可是,清祀,”綦裳将身子倚在清祀身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谢谢你。”
清祀揽住綦裳的肩,轻叹一口气,下颌摩挲着她的额发,就这般站立良久,清祀启口:“裳儿,好好照顾驭囡母子。”
綦裳点点头,道:“你放心好了,不管发生,我都会极力护他们母子周全。”
“裳儿,”清祀眼中有一丝的愧疚,伸出食指眷恋地拂过綦裳的眉目,轻声道:“我对不起驭囡,她对我那般痴心,可是,我的爱只有一份,我也只能拿得出这一颗心,给了你,我就再没有多余的给她。我对不起她。”
“我明白,”綦裳垂首,嘴角苦笑道:“驭囡也明白,这辈子,是我们三个人的劫难。她是个好女人,本不该卷进这复杂的漩涡中。其实,我也对不住她。”
清祀凝视着綦裳,笑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也得回府了,明日一早就走,我回去收拾一下行装。至于荀晨,就让他回京养伤吧。”
綦裳点点头,随着清祀的步伐一路送至院门口,道:“我都听你的。”
清祀停下脚步,回身来帮綦裳将大氅系紧些,劝言:“回去吧,外间冷,你身子不好,不要着了风寒。”
綦裳探手进大氅,摸索了片刻,将腰间挂着的一个锦囊解下来亲自给清祀系在长袍上,道:“这是我没有入宫时候,七夕去给我求的护身符,这些年了我一直带在身上,虽然旧了些,可这是我最为珍视的东西了,你好生收着。”
清祀重重点两下头,转身走了。
綦裳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傍晚的余晖在雪地上被折射出多彩的光,照在清祀的身上,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楚面前究竟是人间还是仙境。綦裳站在门口,虽然雪已经扫干净了,可是软软的鞋底还是感到几分濡湿。
直到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消失看不到,綦裳这才转身回宫,他竟然一次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