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裳将手边的奏折递给懿宸，道：“这是众官员参父亲的折子。”却见懿宸翻开那些奏折，一本一本看过去，一双眉越皱越紧，綦裳缓缓启齿道：“现下，是我监国，朝堂众臣已经很有意见，说什么‘牝鸡司晨’，什么样难听的话都有。唉，可是爹爹偏偏就不知道体谅我，生出这许多事情来。若这些是别人罗织罪名，栽赃陷害也罢，却也都是父亲做的没错，现下，我就是这两难的境地，若不处置他，我便坐不稳这位子，我大弥江山也必然岌岌可危，若处置了他，唉，为人之女，这让我情何以堪啊！”言毕，綦裳一手托着头，满脸的无奈。 “二姐，”懿宸将奏折放在桌上，几步走到綦裳面前给綦裳跪下，道：“是父亲糊涂，犯下这些等罪过，自然逃不脱，臣弟，臣弟愿意替父亲赴死！” “不行！”綦裳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桌上，翠玉的镯子击在木质的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我且问你，大睦，是不是有什么动作？” 懿宸皱眉点点头，道：“大睦皇帝貊彧，近期已经在大睦京都集结军队，正往边界处行进。臣弟怕…” 綦裳点点头，道：“大睦休养生息多年，而我朝近年来修运河治水，国库空虚，皇上缠绵病榻良久，正是进攻我大弥的好时机。”綦裳盯着懿宸，继续道：“荀晨治水，我朝已是没有可堪重用的武将，削减冗员也是迫在眉睫。若是你替爹爹死了，我大弥便失去了一个屏障，大睦必将长驱直入，弟弟，那你便是我朝的罪人。”綦裳叹口气，道：“家国天下，治国才能齐家。今日，二姐只要你一句话，你是要做这司马大将军为国效力，还是，还是跟着父亲一起？” 懿宸抬头看着綦裳，一双眸子波光粼粼，眉头皱的极深。良久，静谧的仿似夜深人静了一般，懿宸终于启口，缓缓道：“懿宸，听二姐的，就算豁了这条命，我也定要保得二姐周全。虽然爹爹从小便对不起二姐与我母亲，但是，我还是求二姐，留咱府上无辜性命…” 綦裳心下怆然，他答应下来，却是护自己周全。遂上前亲自扶他起来，道：“二姐答应你，”说着，帮他把肩头的锦衣理整齐，道：“你和老大不小了，等这件事过后，二姐给你寻一门亲事。这两日，你便回去好好陪陪父亲吧。” 懿宸站起身，一双眸子深深盯着綦裳，嘴唇微微发颤：“指婚？”双眸泛红起来，却还是勉强笑笑，抱拳道：“臣弟谢二姐成全。” 弥庆三年八月，綦裳擢升为贵妃，掌理后宫，暂理朝政，时，人心不服。九月，其父右相季白恶行东窗事发，其迹恶劣，为人鄙弃。然，綦裳自断根基，赐死季白，一家大族，一夜之间败颓。自此，綦裳终获认可，地位稳如磐石，有大夫赞曰：大义灭亲，其义可表天地。是月，綦裳之弟懿宸任司马大将军，綦裳将近身侍婢乞巧收为义妹，指给懿宸为妻，不日成婚，配侍妾两名。懿宸赴边疆守卫，乞巧随侍左右，大睦蠢蠢欲动。 今日，是今年的第三场雪，鹅毛一般大的雪花洋洋洒洒，铺在院子里，很厚的一层。雪玳已经走利索了。此刻，正穿了厚厚的冬装，跟着水薏和一众宫人在院子里玩雪，一张笑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小手拍着雪却是不嫌冷，还一个劲地笑着叫：“雪，雪。” 綦裳正趴在窗棂上看着窗外的景致，却见颐茈急急忙忙地跑进屋里来，慌慌张张道：“娘娘，娘娘不好了？” 綦裳将眼眸从窗外收回来，看着眼前才跟了自己不长时间的小宫女，不禁想起来，乞巧才跟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呢。綦裳抱着手炉，皱皱眉头道：“颐茈，你慌张什么？教过你多少次，再着急的事情也要记得规矩。” “娘娘，”颐茈上气不接下气，急急道：“出大事了，皇上，皇上的龙体不好了！” 綦裳一惊，手炉一下子便烫了手指，綦裳轻声惊呼一声，随即，皱着眉头问道：“皇上怎么会突然不好了呢？”心中暗道：皇帝这是慢慢熬的，这么会这么快就不好了呢？ “今晨皇上的心悸病犯了，服了药好了些，却还是痛。恰逢娘娘昨日给皇上服用的特效药还剩了些，应钟公公不敢打扰娘娘上朝垂帘，就把那特效药给皇上泡在水中吃了，谁知…” 綦裳陡然站起身，把颐茈吓了一跳，綦裳将手中的手炉一把掼在地上，怒道：“胡闹！那药岂是用来吃的！他不懂得，却…”綦裳颓然瘫在椅子里面，用手揉揉太阳穴，心中暗想，这镇祭给误服了大烟泡，定是活不下去了的，本不愿他这般早就死，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綦裳也是没有办法了的。 “去太傅处把大皇子和帝姬接回来。准备暖轿，本宫去看看。”说罢，也来不及换衣服，站起身着忙走了。 镇祭寝宫厚重的帘幔拉的紧紧的，紧到透不进来一丝光亮。綦裳将一众来来往往侍候的遣退，打帘走进内室。 却见镇祭躺在床上，深陷的眼窝紧紧闭着，双眉紧蹙，似是十分难受，远远的，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屋中昏暗，看不分明，綦裳疑惑，走进几步却见那人是太医的装束，綦裳心中一紧，负责镇祭病体的，一直都是龙太医，今日这太医出现在此处，其中难免有蹊跷。 “臣，则政参见贵妃娘娘。”那人行礼道。 綦裳看去，却是极年轻俊逸的一位太医。“平身吧。”綦裳一双眸子向被窗幔遮着的龙榻深处看去，边道：“本宫不是让所有人都退下吗？太医没听到？” 则政看綦裳一眼道：“可是皇上…” “本宫知道！”綦裳语气不快，转身便顶了回去。 则政身形一耸，转眸看向镇祭，镇祭闭着眼睛点点头，他这才抱拳行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