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斗
叹口气,原不曾想,今时今日,自己也要用这手中的权势去拆散别人的姻缘。就像踩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这份权势,又是天下多少人所觊觎的啊。
这三千佳丽云集后宫,靠美色博得皇上的注意,靠权谋在后足、纤纤弱女为家族的利益经受血雨腥风的洗礼、是想一步惊天,凭自己的才智在后宫独占一片天地、或是风轻云淡,一步一步慢慢立足,只求一路无风无雨,甘愿一生平淡安稳。一丽一朵花,是艳压群芳还是等带秋风的洗礼,终是靠自己罢了,到头来,埋葬在这深宫红墙,道一声冤孽,终究只是空。
下朝之后,綦裳吩咐乞巧,将安泰安大人请到上林苑去。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处看落叶纷飞,乱舞似蝴蝶一般。
正捏着一片梧桐的枯叶玩弄,便想起了怀着雪玳的那个秋夜。素手抚上脸颊,记忆犹新,清祀的那一巴掌,现在都好像能够深刻感觉到那炙热的温度,却不痛,只是,心痛的滴血。
身后传来脚步声,将綦裳的神智唤回来。綦裳垂首,将手中的枯叶捻碎了一抛,便飞到了风中。
安泰见传召他来的人竟是宫妃,脚下登时一僵,随即便明白了眼前背对着自己的人是谁。当下脸色一冷,转身拂袖抬脚便要走。
“大人若是还心存我大弥社稷,就请大人留步。”綦裳转身,扶一扶发上的步摇,便掂起面前已经沏好的茶,注了两杯出来。
安泰脚下一滞,终于还是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犹自还挂着不忿的表情。
綦裳螓首低垂,伸手做请,边道:“大人坐吧,也尝尝本宫亲自泡的蒙顶毛尖。”言毕,嘴角挂着浅笑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水眸泠泠注视着面前的安泰。
看到眼前素衣女子抬起头来,瞬时一僵,颌下的胡子微微有些发颤。这女子的五官似极淡极淡,淡的像是水雾罩着,看不分明,却又似极浓极浓,惊艳一瞥的美丽,如霹雳一般震惊地留在脑海中,永远都挥之不去。看着她,竟一时恍惚以为在仙境,全全深陷在她端庄清高,似谪仙一般清雅的气质中。
片刻,安泰心中惊异,暗想,平日上朝,这盈妃一直都垂帘听政,一直都没有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今日一见,心中顿时惊骇,这女子一身的高华气质,却不似那种后宫擅权的跋扈模样。心中对綦裳的偏执多少放下了些,却还是扁着面孔坐在綦裳面前。却是未碰桌上的茶盏。
“娘娘留下老夫,有何社稷要事?”
綦裳浅笑,却是将面前的茶盏推到安泰面前,道:“安大人现下却是不谴责本宫牝鸡司晨了?”
安泰面色微微一僵,轻蔑道:“皇上病重,本该担待,然而,盈妃娘娘断然不该独断朝政。”说着,抱拳冲东边天际行一礼,道:“女子,素来需要端庄得体,尤其宫禁后妃,更应该恪尽古礼,不得染指朝纲。”
“我朝是男子的,亦是女子的。缘何女子却染指不得?”綦裳暗笑反问。
“古法皆如此。素来女子心胸狭隘,头发长见识短。以权谋私,是历代王朝更迭的祸水、蛀虫。女子摄政,只能乱我朝纲。”安泰却是义愤填膺。
綦裳攒眉,原来,他的偏见如此根深蒂固又不可理喻:“安大人此言差异,尽信书不如无书,古礼亦是如此。这世俗之中,本就没有女人的地位,大人看到的,也只有那几个女子罢了。然而,就如同朝臣中亦有佞臣贼子一般,女人中,也会有一些不尽如人意。不过,女子的智慧,并不在男子之下。放开一些约束,女子的心胸,亦可海纳百川。”綦裳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小啜一口,茗香四溢,笑言:“本宫只问大人,皇上卧病,若是本宫不去打理朝政,那么谁去?”
安泰一顿,道:“我朝上下人才济济…”
“大人!”綦裳打断安泰,道:“朝野上下,除了文臣就是武将。我朝文武重权都在皇上手中,一人摄政,难保不心存二心,到时,我朝那才是岌岌可危!”
“可是娘娘摄政又有何分别?”安泰不禁坐直了身子,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娘娘你手握朝政重权,右相季白一干人等更是趾高气扬,处处打压张之涧。右相是娘娘的父亲,娘娘,你有如何解决外戚专权呢?”
綦裳嘴角绽开笑纹,却不立刻言语。良久,道:“今日,张之涧大人给了本宫一份密奏。是说我父亲的妻舅,仗着家中高位,卖官鬻爵。”言毕,停了半晌,道:“本宫要做一件事,此事之后,安大人,请务必协助于我。”说着,盈盈拜了一礼。
此一间话将安泰说的一头雾水,生生受了綦裳一礼,愣在当场。良久,诧异道:“不知娘娘,要老臣所做何事?”
綦裳长叹一口气,远眺天际,唇际抹上一个微笑,这微笑,将她淡泊致远的气质生生撕裂了开来,却并不让人觉得格格不入,反而,却是惊世骇俗的冶艳与妩媚。
虽然她当时只是一个小孩,但是她耳聪目明,她看着自己的母亲缠绵病榻,父亲却终究未再踏入过母亲的房间;她记得出生之时,季白看着自己一脸厌恶拂袖而去;她记得母亲抱着还在襁褓中的自己以泪洗面,她更记得母亲恹恹病逝之前,望着自己满目的不舍,两滴清泪道出的深深无奈与哀怨。尽管綦裳从小便是这样慵懒冷凝的气质性格,然而,她的记忆便只有那个干净的小院和相守的七夕,院门外,便是肮脏的世界。
曾经,那是綦裳全部的美好。可是,是季白,生生毁灭了她的母亲。是云鬘,将七夕从她身边带走。他父女二人,生生将她全部的美好碾为齑粉。云鬘死前的那抹笑似天际边的彩云,折射出夕阳最后的余晖,她说:“唇亡齿寒,请妹妹代我为尽人女之孝悌。”
只是她不知道,千宠万爱的大小姐,也不过是他父亲的一枚棋子。现如今,季白更是仗着綦裳的权势嚣张跋扈一时无二,綦裳冷笑,这不是她该承受的,也不是他该得的。你求我的,我偏偏不去做,反而,我亦要毁灭这曾经你最重视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她要铲除一切拦路的障碍。现如今,綦裳最需要的是认可和臣服,而不是,靠山。
綦裳将鬓角风吹乱的发别在耳后,浅笑道:“我要除了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