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
“龙太医妙手回春,臣妾相信皇上的身子不久就会好的。”说罢,笑言道:“臣妾给皇上带了桃酥和羹汤来。”
镇祭的脸色好了许多,道:“快些给朕拿过来,裳儿不知哪里学到的手艺,做出的桃酥这般好吃,朕一天不吃就想的紧。”
綦裳心中冷笑,那是自然。这做桃酥用的桃仁,可是拿罂粟浆果的浆汤熏过的。
“皇上,裳儿今日前来,还有几件事请皇上示下,军国大事臣妾一届女流不敢做主。”綦裳道:“前几日,懿宸送来密函,说大睦…”
綦裳还未说完,镇祭便厌烦地挥挥手,道:“裳儿你做主便是。”
服侍镇祭睡下,綦裳遣应钟来顺道便给镇祭挑了絮婕妤前来侍寝。仰首看看时辰,吩咐乞巧收拾上奏折回到楹誉宫去。
回宫端坐在桌子边,梳烟趋步走进来,遣退了侍立的宫人,上前来亲自拔了簪子拨亮烛火。
“母妃。”梳烟端着茶盏放在桌上,道:“喝盏茶解解乏吧。”说着,跪在綦裳的身后,伸手帮綦裳揉捏着双肩。綦裳笑着拍拍梳烟的手背,道:“有梳烟在,母妃当真是幸运呢。”梳烟亦浅笑,道:“母妃今晚早些休息吧,成日里这般熬着,会把眼睛熬坏的。”
綦裳牵着梳烟的手,拉她坐在身边,道:“你父皇正在病中,我理应为他分担。”言毕,揽着梳烟笑笑,问道:“梳烟今日跟先生都学了些什么?”
“《诗经》!”还不待梳烟回答,突然就从外间蹦进来一个人影,却原来正式毓庶。梳烟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綦裳看着梳烟笑笑,摆摆手对站在那边的毓庶道:“庶子,快过来坐。”
毓庶见梳烟也在,垂下头颅,上前来坐在綦裳身侧。綦裳搂着他二人,笑问到:“今日是学了《诗经》那一首?”
“母妃,是《桃夭》篇和《黍离》篇。”梳烟在一旁乖巧地回答。
綦裳点点头,道:“那母妃是要检查你们的功课了,梳烟,你来背《桃夭》,庶子,你便背《黍离》给姨母听。”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綦裳微笑,一边点着头听他二人背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想我梳烟,比那桃花更要美上几分。只是,要为你挑选一个什么样的良人,才值得我的梳烟为他宜室宜家?”听到綦裳调侃,梳烟面色一赧,垂首道:“母妃莫要玩笑我。”綦裳笑着打量梳烟片刻,道:“我的梳烟,长大了。”
“姨娘?”毓庶拉着綦裳的袖褥撒娇道:“庶子背的可好?”綦裳点点头,心中不禁有些微微的怆然,自吟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轻叹一口气,道:“为君为王者,永远都难觅得一知我者,孤家寡人。对帝王而言,民即是天,对民来说,黍就是天,社稷者,便是民之苍生。庶子可明白?”
毓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綦裳哑然,笑道:“彼时,不管你是帝王还是王爷,只记住姨母一句话,为政者,当为民。”
外间帘子一掀,却是乞巧走了进来,见三人坐在那里,微微一愣,随即便急笑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乞巧几步向毓庶走过来,道:“奶娘寻了你良久,不曾想你在这里,难怪她找不着,竟是躲在这里。”
綦裳微微嗔怪地看一眼毓庶,伸手在他鼻梁上刮一下,道:“又淘气,让奶娘着急。”
“母妃,”梳烟在一旁道:“我带皇弟下去吧,不打扰你了,只是母妃早些休息才是。”
綦裳目送他二人离开,转眸对乞巧道:“乞巧,今日安大人的折子里写的什么?”
乞巧皱着眉头,道:“还是那四个字。”
綦裳不以为然,浅笑道:“把他的折子递给我。”翻开折子,赫然四个熟悉的大字“牝鸡司晨”映入眼帘。
“娘娘,这安泰着实是不识好歹,娘娘一再饶过他犯上之举,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娘娘,当真是可恶之至,娘娘断不能再饶他。”乞巧不忿道。
綦裳将手中的折子甩在桌上,正打断了乞巧的话,綦裳冷然道:“我留着他,自然是有用处。我让你派人通知懿宸赶紧回京,可有办妥?”
乞巧心知綦裳恼自己妄论朝政了,心中有些懊恼,道:“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去边塞了。”言毕,踌躇片刻,道:“娘娘,明日便是裔鸢的婚期,要行大礼了。”
綦裳手中的朱砂笔一滞,随即抬头看着乞巧,沉吟道:“我答应过啼鸢,他日定然放她出宫。明日,这婚礼,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了。”
“是。”乞巧领命,退了下去。
窗外,响起打更的声音。仔细听去,已是二更天了。明日朝堂垂帘,又需要自己去尽力周旋。
叹口气,原不曾想,今时今日,自己也要用这手中的权势去拆散别人的姻缘。就像踩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这份权势,又是天下多少人所觊觎的啊。
这三千佳丽云集后宫,靠美色博得皇上的注意,靠权谋在后足、纤纤弱女为家族的利益经受血雨腥风的洗礼、是想一步惊天,凭自己的才智在后宫独占一片天地、或是风轻云淡,一步一步慢慢立足,只求一路无风无雨,甘愿一生平淡安稳。一丽一朵花,是艳压群芳还是等带秋风的洗礼,终是靠自己罢了,到头来,埋葬在这深宫红墙,道一声冤孽,终究只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