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
“盈妃啊,”镇祭走在前面道:“这云妃一去,毓庶便没人照顾了。现下你掌理后宫,论起来,你也是毓庶的姨母。毓庶素来也都与你亲近。就麻烦你,替朕好好照顾毓庶。”
“臣妾遵命。”綦裳道。紧紧跟在镇祭身后,一路小碎步走着。应钟回头看綦裳一眼,长长叹口气,再没言语。
深宫寂寥,一转眼便是一年的时间。
时至初秋,外间院中的树叶开始窸窸窣窣地落下来,翩跹恰若蝴蝶一般。
雪玳已经一岁多了,才晃晃悠悠地学会走路,此刻,正被綦裳抱在怀中嬉闹。綦裳看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孩子,温柔地吻着雪玳的脸颊,轻笑着教他:“叫妈妈,妈妈。”雪玳咧开一张小嘴,笑的开心,两只肉肉的小脚踩在綦裳的膝头,从齿缝中吐出:“妈…妈。”
綦裳“咯咯”一笑,将雪玳软嫩嫩地拥在怀中。心中无限喜爱。
“娘娘,”乞巧打帘走进来,道:“寅时了。”
綦裳点点头,一边将怀里的孩子抱给水薏,一边起身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问道:“外间的人都到齐了吗?”
乞巧点头,为綦裳更衣。现下,掌理后宫的人是綦裳,分管各司的宫女太监都要前来给綦裳汇报,事无巨细,綦裳都要亲自处理,七日一个周期,寅时,便要准时到楹誉宫去。
綦裳打帘走出来,坐在上首,看到下间跪了一群人。“都平身吧。”言毕,给乞巧使一个眼色,乞巧立时便给綦裳捧了账本来。
綦裳大致翻过,心下了然。刚刚接掌后宫之时,也有宫人欺自己不谙熟,动了手脚,却让綦裳堪破,好好整治了一次,杀鸡儆猴,众人也了解了綦裳的手段。不过,日子久了,总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做的不甚过分便是。
将手中的账本掷在桌上,綦裳问众人道:“皇上这七日来,都点了谁去侍寝?”
“回盈妃娘娘。”尚寝局的执事趋步上前来,谄媚地笑着道:“皇上日间自是离不开您,这七日来,有两日是筝昭仪,一日林修容,两日絮婕妤,两日曲充媛。”
綦裳点点头,现如今,除了自己之外,却是就是这四人平分秋色。这林修容,絮婕妤,和曲充媛三人,也都是近几年脱颖而出的秀女,既然碍不着自己什么事,也随便她们自己忙活去。
“盈妃娘娘,娘娘,”屋外传来急唤声,帘子被人打起来,恍然便透进几缕光亮来。却原来是应钟,屋里众人慌忙给总管太监闪出一条路来。
看清楚来人,綦裳亲自起身迎上去,道:“公公怎么亲自来了?我已经吩咐乞巧准备好皇上今日的糕点和羹粥,这就准备过去呢。”
“娘娘,可等不及了。”应钟抹一把额上的汗,“皇上的病又犯了,正在寝宫里扯着嗓子喊娘娘呢,娘娘快些带着那良药随老奴前去吧。”
綦裳垂首浅笑,原来是镇祭的毒瘾又犯了。去年,綦裳将种下的几株罂粟,到了秋天结出了浆果,綦裳根据记忆里淬毒的法子,竟然真的让她淬出了鸦片来。今年便多多地种了些,储存下来,给镇祭服了。否则,镇祭又怎会离不开自己,朝政诸事又怎会交到自己手里来。
一路急急赶到镇祭寝宫,綦裳从乞巧手中接过烟枪和那鸦片,打帘走进了内室。
屋中厚重的窗帘都紧紧拉着,诺大的屋中只点了一盏烛火。屋里没有一个宫人,许是镇祭发病之时将众人都赶出去了。摇摇曳曳的烛火投射在白色的墙上,一时间让人恍然以为是魑魅魍魉。
綦裳径自向龙床走去,明黄色的厚重窗幔拉的严严实实。綦裳伸手兀自拉开,却从里面飞出一个枕头来,接着,便是镇祭撕心裂肺的吼声:“滚,都给,给朕,滚出去!”一声嘶吼,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窥看进去,镇祭缩在大床的一隅,双臂抱着床上的木栏,瑟缩这整个身子打颤。
綦裳将地上的枕头捡起来,拉开床帷,道:“皇上,是臣妾。”
听到綦裳的声音,镇祭立时坐直了身子向綦裳爬过来。一张脸也呈露在烛火下面,镇祭愈发瘦的脱了人样,双眼深深凹陷进眼窝中,胡子虽是刮得干净,一张面皮却是蜡黄蜡黄。镇祭趴在綦裳腿上,咧嘴笑着:“裳儿,好裳儿。求你了,求求你。”待看到綦裳手中的烟枪,无神的眸子中瞬时迸发出精神,镇祭一把夺过烟枪,迫不及待地放在嘴中吸起来。
綦裳起身,拿了那点着的蜡烛过来给镇祭点着烟枪中的鸦片。镇祭深深吸一口,吐出来一阵烟雾,嘴角绽放出一个满足的笑意,脸上也尽是满足享受的表情。綦裳拿着绢帕掩住口鼻,转身将手中的烛灯放下,掀起帘子,将外间的一众宫人唤进来收拾。
不多时,镇祭的神智便恢复了过来。綦裳过去,帮镇祭将被子掖好,扶正枕头,让镇祭斜倚着,道:“皇上病着,入秋了,风大,别再着了风寒。”
镇祭笑笑,斜倚在床头看着綦裳道:“朕卧床这半年多来,这病始终不见好,却愈发沉重了。就连朝政都是交给你,幸苦你了,裳儿。”
綦裳摇摇头,吩咐乞巧将点心和羹汤端进来,问道:“皇上最近可有觉得好些?”
镇祭皱着眉头,手情不自禁放在心口上,摇摇头道:“朕还是时不时觉得心痛难忍。”
“龙太医妙手回春,臣妾相信皇上的身子不久就会好的。”说罢,笑言道:“臣妾给皇上带了桃酥和羹汤来。”
镇祭的脸色好了许多,道:“快些给朕拿过来,裳儿不知哪里学到的手艺,做出的桃酥这般好吃,朕一天不吃就想的紧。”
綦裳心中冷笑,那是自然。这做桃酥用的桃仁,可是拿罂粟浆果的浆汤熏过的。
“皇上,裳儿今日前来,还有几件事请皇上示下,军国大事臣妾一届女流不敢做主。”綦裳道:“前几日,懿宸送来密函,说大睦…”
綦裳还未说完,镇祭便厌烦地挥挥手,道:“裳儿你做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