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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
痴儿,她是,他亦是,天下间,又有谁能逃了这“痴”字。綦裳叹口气,转身走出去。 吩咐跟在身后的乞巧道:“记熟路,等桃子熟了,带人全摘了来,一个不剩。桃子剥开,只要桃仁,全部晒干了好生收着。” 乞巧一时迷惑,问道:“生桃仁吗?” 綦裳微微一笑,竟是有些残忍的颜色,道:“熟的我不要。” 不多时,镇祭便春围回宫了。这日,綦裳特意早些起了床,素衣素裙,只松松地用玉簪挽了一个髻,斜斜垂在雪颈边,额角鬓了一朵白色的绢花。 今日难得下了一场细密的小雨,润物细无声,沾衣欲湿。乞巧一早便撑了随綦裳撑了伞,站在宫门口等候着皇帝的龙撵。 远远地,终于看到龙撵近了,车轮过处,溅起一圈水珠。落在地上,却是惊起了一圈涟漪。龙撵缓缓停稳,却见镇祭一双龙靴踩着脚踏走下来。綦裳缓缓向后退一步,半个身子便隐在了大门的阴影之中了。綦裳现下这极致素净的衣着,便是连普通宫女都不如的,想来,也只是初入宫之时,和七夕两人住在外苑的小院中,没有身份的束缚,便是着一身素服乐得舒适。 镇祭走下龙撵,并未看到綦裳,却是转身,伸手探进龙撵,不多时,便见啼鸢一只纤纤素手搭在镇祭的腕上。指如削葱根,远远看去,几滴细雨落在手背上,竟像是玉石一般,折射出玉色的光泽。綦裳微微一怔忡,再抬眼望去,啼鸢亦娉娉婷婷地扶着镇祭的腕子走了出来。 她披了一件藕色的披风,秀发只拢了一个颇为简洁的发髻。綦裳心中暗讽,原来,这个后宫之中,乘过皇帝龙撵的人,当真是不少。啼鸢走下脚踏,一双水眸掠过镇祭,微微一笑,娇羞妩媚,一时间让人移不开眼去。这一笑,竟是连漫天的细雨都甜润了一般。 二人携手走过綦裳,綦裳站在一旁,却也不唤她二人。倒是啼鸢先看到了她,回头微微一愣,惊呼了一声:“姐姐!” 綦裳这才拈着帕子走到镇祭面前,虚行一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镇祭看到綦裳,眸色中骤然一亮,握着啼鸢的手顿时松开。随即,扶上綦裳的肘子,道:“裳儿毋要这般多礼。”镇祭却是从未见过綦裳这般打扮,粉黛不施,一张素脸却更觉得莹白如玉,仿似一朵出水的白莲,轻轻一掐便能滴出水来。俗话说,俏寡妇。綦裳一身素衣,发上还鬓了一朵百花,更显出她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来,站在那处,却像烟雾一般,宛若姑射仙子。 镇祭看着綦裳,呆呆地出神了片刻,突然回过身来。讶异地问道:“裳儿,皇后丧期已过,你为何,竟是这般打扮?” 綦裳仰颈,才一抬头,眼中便落下两滴清泪来,挂在一张素颜之上,楚楚动人,触目惊心。镇祭一愣,抬手想要帮綦裳擦泪,指尖尚未触到綦裳的脸颊,綦裳便“扑通”一声跪在镇祭面前。 “皇上,”綦裳声音哽咽着,微微有些暗哑,“姐姐她,殁了。” 啼鸢站在镇祭身后,皱着眉头看着綦裳,眼中却是一片了然之色,嘴角噬着一抹浅笑。镇祭怔了一瞬,随即,将信将疑道:“云,云妃?” 綦裳并未抬头,垂首看着地,点点头,道:“云妃是臣妾的亲姐姐,臣妾从小便没了母亲,自然要周身素衣祭奠姐姐。” “她,什么时候去的?可走的安详?” “姐姐她前日走的,虽说走的急促,却是没有受罪。”綦裳拿帕子揩着泪,低声回答。 “那,”镇祭的声音也浮上几分哽咽的哑声,“她的灵柩停在何处?朕去看看她。” “皇上,姐姐昨日就已经出殡了。”綦裳皱着眉,回答到:“姐姐移居怡馨居,是臣妾失察。一个伺候的宫女得了天花,没能及时转移了,就在怡馨居蔓成了瘟疫。等臣妾知道的时候,姐姐,姐姐她已经不幸罹病。”綦裳的泪又落下来,一时间竟止不住:“姐姐她怕受病魔折磨,便服毒自尽了。臣妾因怕瘟疫在宫里传开,便匆忙替姐姐出了殡,暂封了怡馨居。” 镇祭没再言语,只是上前扶了綦裳站起来,低声道:“裳儿,你没有错。是朕,对不起云妃。” 綦裳这才抬起头,盈盈地望向镇祭,楚楚动人的一双眸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眼前的女子。 镇祭握着綦裳的手肘,迟迟没有松开,他皱着眉头亦深深看进綦裳的眼中。他的眼中,仿佛弥漫了经年不散的大雾,浓郁的忧愁将人湮没在其中。 镇祭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綦裳微微攒眉,却没有喊痛。啼鸢站在镇祭身后,轻轻唤了一声:“皇上。”镇祭这才回过神来。 颓然松开捏着綦裳手肘的双手,垂首问綦裳道:“裳儿,你恨云鬘吗?” 綦裳心中冷笑,面上却满是疑惑,问道:“皇上何处此言?臣妾生下雪玳,都多亏了姐姐的照顾,怎生怨恨?” 镇祭嗤笑一声,随即摇摇头,问道:“她临去之前什么都没有对你说?” 綦裳却未言语,良久,回答道:“臣妾没能赶去见姐姐最后一面。” 镇祭这才点点头,随即便转身向后宫走去。应钟跟在镇祭身后,仔细给他撑着伞。綦裳和啼鸢亦跟在他身后走着,细雨霏霏,镇祭雨中的背影,一时竟有些佝偻。綦裳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怨愤汹涌而出。他是怕云鬘会把真相吐露给自己吧,这般自私的男人,自作孽,不可活。镇祭,年老之时,你必是茕茕孑立,只是,怕是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你注定是一个孤家寡人。 “盈妃啊,”镇祭走在前面道:“这云妃一去,毓庶便没人照顾了。现下你掌理后宫,论起来,你也是毓庶的姨母。毓庶素来也都与你亲近。就麻烦你,替朕好好照顾毓庶。” “臣妾遵命。”綦裳道。紧紧跟在镇祭身后,一路小碎步走着。应钟回头看綦裳一眼,长长叹口气,再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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