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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
云鬘一步步奋力爬向綦裳,她趴在地上,一手拉着綦裳的裙角,仰头看向綦裳,嘴角溢出一缕血来。她盯着綦裳,竟然笑了,笑容中,竟是那般诡异。 “哈哈,”云鬘笑两声,笑声分外嘶哑:“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云鬘的声音竟似地狱中的修罗一般,“当初,皇上担心你所怀之子是野种,哈哈,是他授意我打掉你的孩子,故而他现在只说让我思过。哈哈,哈哈。” 綦裳脑中一炸,耳边嘶哑的笑声逐渐低下去。等綦裳回过神来,垂首看去。云鬘,已经咽气了。 一路回去,綦裳心中思绪纷杂。左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袋里全都是云鬘临死之前的那句话:“是皇上授意我打掉你的孩子…” 綦裳走的奇快,乞巧却是得紧赶慢赶才能跟上綦裳的脚步。远远看到一众人都在御花园中嬉闹,綦裳远远绕开,脚下步履越发快了些。 一直到了楹誉宫的门口,綦裳猛然刹住脚步,站在当下。乞巧没料到綦裳会突然停下,也忙晃晃悠悠地站住。綦裳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门上的把手,头上的钗环也因为一时刹住了去势,前后晃着环佩叮当。綦裳本是教养极好的女子,一般走起路来,就连腰上挂的一众佩玉也不曾晃动,远远看去,却是飘一般。进宫许久,还是第一次见到綦裳这般失态。 綦裳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随即又恢复了往日里高高在上宛若仙人的盈妃娘娘。綦裳回过身来,对乞巧嘱咐道:“你估摸着时辰,看天色差不多了,你亲自去把毓庶接回楹誉宫。至于清吹那丫头,该嘱托什么也不用我教你。” 乞巧点点头,领了命,问道:“云妃的尸首还在那里,奴婢怕大皇子见到…” “所以才让你亲自去将庶子领了回来。”綦裳打断乞巧,略微有些恼火的口气。“清吹也不是傻子。皇上后日回来,明日就出殡,对外便称云妃急病去了。” “是,娘娘。”乞巧踌躇道:“可是,若是皇上问起来…” 綦裳叹口气,道:“所以我才先斩后奏。若是皇上问起来,我自有一番说辞。现下人已经死了,他也无可奈何,人死不能复生,最多是再给她一个皇后的头衔。” 说罢,綦裳也不进门去,就站在门口,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綦裳转眸看着乞巧,一双秀眉微蹙,声音有些暗哑,道:“你说,真的是皇上害了他亲生的孩子?” 听到綦裳的问话,乞巧心知綦裳心中又多了个疙瘩。也便顺着綦裳的话道:“娘娘,许是云妃不甘心,临死也存心不让娘娘你好过。” 谁知,綦裳竟摇摇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言毕,一双水眸便看着天,久久凝视。在楹誉宫,还是可以看到御花园中纷飞的纸鸢,湛蓝的天幕中,飞的自在,却终究还是被线绳牵着。“我记得清楚,”綦裳的眸子泛出一抹水色,又夹杂着几分怨恨:“当初,我跟他说,说我的孩子是被云妃所害,当时,他像是见了瘟神一般,急急便走。他临走,还白受了他窝心的一脚。此后几日,我病中昏迷,他竟是一次也没来过。那时,我只当他是薄幸寡情,今日云鬘这一句话,却当真是点醒了我。”綦裳冷笑一声,“回想起来,那日,他是心中有鬼吧。”这最后一句话虽是咬的极轻,却也是极肯定。綦裳叹口气,倏然,一滴眼泪落下来。 乞巧慌忙将帕子递上去,綦裳接过来,垂首揩泪:“自打进了这深宫里头,我便一直靠着一个信念活着。若是没了仇恨,怕是,我也就早没了那支撑的心性。”綦裳深吸一口气:“原是终也没完没了的,一件去了一件又来,何时我也熬到油尽灯枯了,何时也才是个完了。” 听綦裳这样说,乞巧心中也难受起来,脱口道:“娘娘,终究那是皇上。奈何我们有天大的本事,也大不过皇上去啊。” 綦裳倏然转过身看着乞巧,一双眸子精光毕现,看的人竟有些毛骨悚然。良久,綦裳微微一笑,道:“随我去外苑吧。” 乞巧本是以为綦裳是想念七夕了,要到外苑那小院总看看。不管何时,綦裳若是想念七夕了,便会遣人去外苑的小院中采一朵牡丹来,即便是隆冬季节,也多少看着那牡丹的枯枝才安心。 谁承想,綦裳来到外苑,径直便向外苑深处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农舍样的园子。推开柴扉,里面是好大的一片桃花园。 綦裳缓步走进去,嘴角挂一抹微笑。倾城绝色,看去,恍然有世外之感。这个时节,桃花已经都谢的差不多了,有些枝桠上,已经结了青色的小桃子。园中长久无人打扫,满满的铺了一地的桃花瓣,看去,让人不忍踏足。 “我许久没来过这里了,竟未曾改变。”綦裳打量着这桃花园,眼中有些惆怅,嘴角的笑意却浓了几分。“貊彧还是质子的时候,便是住在这里。” 綦裳猛然回头,一双凤眸盯着乞巧。乞巧垂下头去,原来,他曾经住在这样美若仙境的地方。原以为,许久不曾念起这个名字,便已然淡忘,今日忽听綦裳提起,乞巧的心,咯噔一下,便又痛起来。 “痴儿,”綦裳轻叹一声,回过身子背对着乞巧,伸手指着园中,道:“那时,我不知这是貊彧的别院,曾在那边戏舞。被他撞见了,我和他,便是那时相识的。” 一时间,仿似又回到了从前。初进宫时,落英缤纷,不似今日花团锦簇,富贵端庄。轻巧罗裙,随风起舞,何等的翩跹动人,恍然以为仙人下凡。想必,也是在那时,那翩跹轻舞的身影,便深深种在他的心底,时至今日,再也拔不出来了。 痴儿,她是,他亦是,天下间,又有谁能逃了这“痴”字。綦裳叹口气,转身走出去。 吩咐跟在身后的乞巧道:“记熟路,等桃子熟了,带人全摘了来,一个不剩。桃子剥开,只要桃仁,全部晒干了好生收着。” 乞巧一时迷惑,问道:“生桃仁吗?” 綦裳微微一笑,竟是有些残忍的颜色,道:“熟的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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