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岁看着綦裳的背影打帘进了里屋的暖阁，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本是王爷的人，在宫里跟了綦裳这些多年了，看到的东西也着实不少。他们两人，真真是一对冤家，自己这些当奴才的夹在中间也真真是不好做。这些年来，他们总是这般若即若离，遥遥相望不得，总算有所接触却又要立刻斩断一切情根，这一来二往的，终究要吃太多的苦，一颗心也早已千疮百孔。 不过，他看的分明，与其如此纠缠着都痛苦，不如当真断的干干净净！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的也是分外的快，綦裳整日里呆在楹誉宫也不出门。镇祭和淑妃众人倒是经常来看綦裳。 眼见着新年就过去了，綦裳卧褥的日子也快要结束，尚寝局也都开始忙碌着綦裳恢复侍寝的事宜。 啼鸢也来的不多，想是为了避嫌。不过，来了几次也都有意无意地催促綦裳尽快将她们的谋划付诸实施。 眼见就出了月子，綦裳心下一片澄明，也是时候了，若是再不动手只怕真的是晚了。 这些日子来，綦裳总喜欢一手抱着自己的毓螭在怀中，一手揽着梳烟摸着她的额发，愣愣地看着她，许久都挪不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素颜姐姐。离毓螭满月的日子越来越近，綦裳也越来越忐忑不安，总是有一块大石头横亘在綦裳的心中。当初素颜去世，将梳烟托付给自己，因为种种的原因，綦裳没能做到对素颜的承诺。梳烟一打出生就没有母亲，綦裳不得已只能见她托付给淑妃。好在淑妃对梳烟视若己出，梳烟对淑妃的感情，那也是像亲生的母亲一般。现如今，为了自己的前程，亦是为了綦色，綦裳实在是无可奈何。想来，此事最大的受害者该是梳烟吧。 这日，啼鸢和云鬘相携前来看望綦裳。綦裳心中暗笑，面上看去当真是亲近的紧，在这个后宫里面，当真是什么都不可以相信的。 远远地就看到啼鸢随侍的丫头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綦裳招呼二人坐下，随即端茶张罗二人坐下。 水薏抱着雪玳出来，啼鸢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笑着道：“二皇子眼见就一个月了，模样是愈发好看了。姐姐真是好福气。” 綦裳笑笑，道：“妹妹可是别羡慕我，左右你自己生一个要比我来的实际。” 啼鸢面色一红，微笑着嗔道：“姐姐可不要寒碜我。” 云鬘坐在一边笑的开心，长毛融融的大氅蹭着她的脸颊，衬得她肌肤如玉，大殿里面点了炉子，入冬时候，镇祭特意嘱咐了要给綦裳拨比份例多了三倍的木炭。上好的木炭烧在屋子里，温暖如春。 云鬘嗤笑道：“妹妹这屋子里真是热人，”说着伸手上前掠开领子，立时有宫女上来伺候云鬘脱下大氅。“毓螭的满月，皇上想必是会大办，皇上可是疼妹妹母子疼的紧。” 说着，云鬘也凑身上前看着啼鸢抱在怀里的雪玳。云鬘伸出食指来，轻轻逗弄着孩子的嘴角。雪玳睁着圆圆的黑眼睛，骨碌骨碌地看着众人，感觉到云鬘戳在嘴角的手指，倏然转过头，两只小手抱着云鬘的手指，将云鬘的指尖含在嘴里吮吸了起来。 众人登时一愣，面面相觑。突然云鬘幡然笑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刚刚在挽云殿我给啼鸢妹妹装了些柿饼，染了糖霜在手指上。紧着赶到妹妹这里来，也没有净手，随意擦了擦，想必是没有擦干净。看来，我们二皇子是喜欢吃甜的呢。” 綦裳微微攒眉，问道：“柿饼？” 啼鸢颇有眼色，示意侍女将那食盒拿来放在桌上，笑道：“云妃姐姐这柿饼当真好吃，我就问云妃姐姐讨了些来。盈妃姐姐也快些尝一尝。” 綦裳两指捏起一块仔细看，该是拿柿子晒干的，上面布了雪白的糖霜。一口咬下去，微微有些硬，咬在嘴里倒是颇有嚼头，柿子的味道浓郁，分外的甜。綦裳本不是多喜欢甜食，不过这柿饼的味道的确不赖。 “冬日里还能吃到这般好吃的柿饼，当真是不易呢。” 云鬘点点头，笑道：“我极喜欢吃柿子，也巧了，我宫里有一个宫女懂得这般民间的土法子，去年试着晒了些，好吃的紧，今年我也便让她多多做了些存到冬日里吃。” “姐姐宫里巧手的丫头真是不少，”綦裳道：“我宫里人少，就这几个堪用的人也都是笨手笨脚，自然没有姐姐这样的口福吃到这般美味的东西。” “妹妹这是哪里话。”云鬘笑道：“你我是亲姐妹，有我的自然也有妹妹的。妹妹若是喜欢吃，我回去了遣人给妹妹封两大盒来就是。” 宫里各宫之间送东西，尤其是食物，都要装在食盒中。哪怕是给皇上的也是如此，宫规森严，必须将食盒用食蜡密封，蜡是专门调制的，还要盖上自己的玺印。虽然麻烦些，可是玺印是独一无二的，倒是免了更多的麻烦。 “那綦裳就多谢姐姐了。” “妹妹真真是见外，妹妹别忘了，我们都是从现在的相府出来的亲姐妹。”云鬘笑着抬眸看着綦裳，綦裳心下厌恶，云鬘总是这般时不时提醒着自己。 “对了，”啼鸢在一旁道：“我记起淑妃娘娘好像也是极喜欢吃柿子。” 綦裳眸色一亮，接口：“是吗？那就烦劳姐姐多送两盒过来，妹妹我给淑妃姐姐送去一盒，借花献佛。” “就数你最精明。”云鬘笑道，继而转眸对啼鸢道：“前些日子给你拿去的那个乌木的食盒，本是裳儿的，正好我这次便用它了，也好物归原主。” “一个食盒而已，姐姐太见外了。”綦裳道。 “我可是不跟你见外，若是其他的也就罢了。那是皇上赏的，分外珍贵。我是不敢昧着。”说罢，云鬘笑着垂头继续逗着小雪玳。 綦裳看一眼啼鸢，两人对望一眼，其中深意二人俱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