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祭的心情一时大好，道：“难得今日来得这般全，除了过年过节的，真真没有这样的机会。一家人围炉而坐，颇有民间家庭其乐融融之感。”接着，镇祭吩咐道：“再布些菜食来。再让乳娘把朕的小皇子抱出来。”镇祭的声音分外开心，一转头，看到龙太医，收住笑意，小心翼翼地问道：“龙卿，这样会不会扰着盈妃？” 龙太医亦笑道：“回皇上，只是寻常家常便饭，无碍的。娘娘身子虚，注意调养早些休息就是。” 镇祭心下欢喜，道：“这样一来，裳儿无法出席新年宴席，也不会遗憾了。” 綦裳不置可否地浅笑，心下恻然，自打进宫到现在这些多年，这宫里的新年总是与自己无缘，宴席上自己的那张几案亦许久不见人影。每年的那个时候都是一个人看着烟花绽放的热闹，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不多时，乳母报了孩子过来，亮黄的被褥包着他，小小的一坨抱在乳母的怀中。綦裳抬头，正看到乳母垂首浅笑着注视着新生的婴儿。 綦裳微微一怔忡，看着乳母的微笑心中有些感怀。她的年纪跟自己一般大，甚至还要比自己小几分。在宫里喂养皇嗣，便得将自己的孩子放在一边，身份也不可低贱了去。那乳母五官长的也清清秀秀，一头乌发整齐地盘在脑后，平白显得人成熟了许多。綦裳浅笑，心道，也难得她清净素雅。 看到镇祭接过乳母手中的镪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乳母颔首，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唤水薏。”綦裳点点头，道：“这名字也颇有些灵气，宫里也少见你这般端庄斯文的，”说着，綦裳对镇祭一揖，道：“臣妾谢皇上给皇儿配了这样好的乳娘。” 镇祭亦抬头看看水薏，笑笑道：“皇儿也是朕的，朕自然是什么都要挑最好的给他了。”说着，伸手轻轻捏一捏婴儿的脸，笑的开心。 坐在綦裳身边的梳烟和庶子也不甘寂寞，两人趴在镇祭身边，惊异又欣喜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梳烟嗤嗤地笑道：“母妃，皇弟的手好小啊！”梳烟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撩拨着孩子的小手掌，那神情仿佛像是怕一不小心就会将孩子像纸一样戳破了。庶子瞥一眼梳烟，趾高气昂道：“皇姐，你小时候也是这般小。”梳烟的脸颊一赧，随即撅着小嘴不服气道：“你好像知道完了似的。告诉你，你小时候我见过，我小时候你可是没见过！” 众人看着两个孩子斗嘴，一时都笑起来。淑妃伸手从镇祭怀里接过孩子抱着，神色之中分明喜欢的紧，淑妃没有孩子，抱着小孩子的姿势有些生疏僵硬，却始终舍不得松手，逗弄着怀中的婴儿分外开心。 云鬘坐在一边，探头过来，打量了片刻笑道：“妹妹好福气，你瞧瞧这嘴巴这鼻子，才这小大就分明像极了皇上。” “哦？”镇祭诧异地攒眉，却难掩眼中欢喜的神色，镇祭亦探过头来仔细看着。 “淑妃姐姐瞅瞅，可不是像。妹妹又是这般天姿国色，我这大弥的二皇子将来长大了可是不得了，英武神气绝对不输他父皇，再融合了妹妹这样的姿色，不知道要迷倒我大弥多少闺秀女儿的芳心呢。”云鬘调侃道。 “哈哈，”镇祭抚掌大笑，道：“云儿这话可是真真说到真的心坎里了，朕的皇儿，将来只会比朕更出色。” 綦裳心中冷笑，她自是知道这孩子是清祀的，也不知道云鬘哪只眼睛看出来和镇祭长的那般相像了。 “姐姐说笑了，”綦裳笑着接话道：“这初生的婴儿长的都是一般模样，这才生出来几天，姐姐愣是看出来他长的像皇上。不过，我可不乐意他将来迷倒众生，我只指着他多学学他的父皇，妥贴正气地为人。” 云鬘讪讪地笑笑，转头对镇祭道：“对了皇上，不知道你有没有给二皇子你好名讳？” “倒是交上来不少吉祥字，可是朕还是不满意。”镇祭皱着眉头，思索着。屋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屋里的炭炉发出“噼啪”燃烧的声音，烛火虽亮，照在人的侧脸上隐隐绰绰，有些昏黄地看不清楚。 片刻，镇祭道：“大皇子大名是毓庶，那么，二皇子便叫毓螭吧。” 一时间，众人皆沉默着若有所思，众所周知，螭龙是没有长角的龙。毓庶这一代，皆取“毓”字，镇祭为綦裳之子起名“螭”，又不的人不多想他是否有意立毓螭为储。 綦裳微微一愣神，随即道：“臣妾替螭儿谢皇上赐名。” 镇祭笑笑道：“安毓闺名梳烟，毓庶也有乳名庶子，裳儿也随着自己的意思给毓螭起个乳名叫着亲近。”綦裳颔首微笑，几乎没有思索便道：“那便叫雪玳好了。” 镇祭点点头，道：“虽是女气了些，但是既然裳儿中意，那便如此吧。” 夜间宿下，屋里只剩了一盏灯。乞巧仔细地给綦裳把被角压好，提一盏灯上前吹熄了烛火。綦裳住在挽云殿云鬘倒也沾光，这几日来，镇祭都宿在挽云殿。 “乞巧，”綦裳唤道，“我想要回去。” 乞巧略一沉吟道：“娘娘方才产下皇子，都还没出一个月。龙太医说了，娘娘的身子不康健，月子当中最是容易着病，过些日子，等天气暖和些了，我们就回去。” 綦裳攒着眉头，这般说来，要回楹誉宫怕是得到春节前后了，这卧褥的时日颇为长久。綦裳在心中暗自酝酿自己早已成型的计划。 “对了，”綦裳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个水薏你查过没有？” 豆大的灯点映着乞巧的侧脸，看不分明，只是恍惚看到她点点头，道：“查过了，她本是掖庭的宫人，皇上宠幸过她她便朱胎暗合，可是，孩子生下来不多时辰就不在了，她的身份又低贱，断然无法封位，皇上便调了她做我们皇子的乳母。” 綦裳轻叹一口气，道：“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