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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绝
垂下头,果然在自己的裙子上也发现了好几根掉发,綦裳清理干净,一根根仔细看过,虽然都还是黑发,綦裳却分明发现发根处灰白的事实。 綦裳微笑,握着白楠木梳子的手越捏越紧,梳齿抵着手掌,摁出一排齐齐的印子。突然,綦裳伸手狠命将那梳子向桌上的铜镜掼去,一声脆响,铜镜立时爬上了蛛网一般的裂痕,梳子摔在地上,只是磕掉了梳角的的清漆。 綦裳的手扶上凸起的小腹,缓缓弯下身子,像要紧紧地护住腹中的胎儿。破裂的铜镜中,倒映出綦裳破碎的脸庞,绝色依旧,只是,缓缓爬上两行清泪。 孩子,终有一天,妈妈也会老也会死。只是到死的那一天,你也无法唤他一声爸爸。对不起,是妈妈没用,没有办法厮守,只能当作路人。 “娘娘,”乞巧和暮秋打帘走进来,脸上挂着惶恐之色。看到屋里的一片狼藉,綦裳流着眼泪的双眸,二人一愣,只是一瞬,随即,都了然默不作声。 “把它收了吧,再换一个来。”綦裳道,暮秋上前将破了的镜子收走,转身就往外走去。“等等,”綦裳叫住暮秋,道:“这个镜子,就烦你跑一趟交给清王爷。” “娘娘,”暮秋踟躇,脸色为难,“这宫妃和王爷私相授受…” 綦裳惨然一笑,道:“暮秋,你们本就是他的人,现如今,就连你们都看出来了,我和他,是今世无缘了。也难得你替我想,从此就断了这一切的牵绊。”綦裳顿一顿,看到暮秋低着头,眉头敛着,眼角抹着一分苦涩无奈,“我知道你有本事交给他的,这是女子闺阁用品,自然难为你。但是,暮秋,我想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綦裳笑着求她,脸上的泪却越淌越多:“破镜怎么可能重圆呢?” 暮秋倏然抬头,看着綦裳,不禁也流下泪来:“奴婢跟了娘娘这好些年,娘娘心中的苦奴婢比谁都清楚,奴婢,奴婢着实也心疼娘娘。这些年的情分,不管奴婢曾经的主子是谁,奴婢现如今都只认娘娘你。”暮秋将怀里的镜子抱的紧了些许,道:“娘娘放心,此事奴婢定然办妥。” 目送暮秋离开,綦裳转眸看着乞巧,半晌,轻唤一声:“乞巧…”声音泫然,嗓子微微暗哑,听得人心里也布了一层泪意,不觉眼圈也热起来。乞巧上前几步,站在綦裳面前,綦裳抬头注视着她,良久,伸手环抱住乞巧的腰肢,将脸埋在乞巧的怀中低声隐忍地嘤嘤哭起来。 有时候,有太多东西是非人力所能控制的。人情就像是那镜子,脆弱如斯一触即破。自从上次一次长谈,綦裳与清祀,再没有一个决断,就这般拖着,煎熬着彼此的心脏。 綦裳清楚地记得啼鸢的表情,她是那般狠的女子,跟自己又是那般的相像。綦裳多不想,她不想自己的手里沾太多血腥。即便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虚情假意,但是,从淑妃的身上,她的的确确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她对梳烟一颗慈母的拳拳之心。现如今,当她成为障碍,她不得不亲手将她除去,可是,当綦裳下定决心的时候,她的心,是那般绞痛。却还是无能为力,这后宫之中没有同情,你若是心慈手软,那么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哭过放纵过了,回过头来还要面对。 乞巧伸手环住綦裳的肩,突然间觉得她羸弱了许多。怀了孩子的女子,还是这般瘦弱,荏弱到仿似稍一用力就会把她折断。綦裳心中的苦楚她比谁都清楚,后宫中波谲云诡,她看着綦裳一步步走到如今,人前是那般坚强,笑容倾城,泪盈动人。她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滴眼泪都蕴含深意。长久下来,她只怕是真的很累,就连梦里面都戴着那副面具,也只有睡前能回归片刻的自己。多少次,乞巧在外间听到她压抑的饮泣声,多少次,她被綦裳梦中的哭喊惊醒,急急赶到榻前,看到綦裳被梦魇了,眼泪流成河,嘴角却还拼命挂着笑,终究还是不忍将她叫醒,却总想伸手帮她揉开眉头的结。 秋风愈发吹的紧了,綦裳拢一拢大氅,目光定在掠过御湖的一只鸬鹚身上。深秋的御湖上,被风吹过波光粼粼,岸边的树叶落在湖面,随着那水就飘到了宫外。死了,也自由了。綦裳轻轻打一个哆嗦,凉意沁透到心底,只是不知道那年自己是怎样的勇气跳进了御湖中。 午后的御花园分外安静,连一个过路人都没有,一入了秋,这皇家苑囿也都凋敝了,自然无人问津。綦裳将温热的茶盏握在手中,汲取一些温热。只有乞巧一人,远远侍立在那边,陪着调皮的梳烟嬉闹,午睡片刻的梳烟精神分外好。 远远地看着她们,綦裳嘴角微微绽放一个弧度,发自心底的一个微笑,宁静淡远。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捂住綦裳的嘴,随即,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倒去,綦裳闭着眼,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护着小腹的手臂缓缓松开,身后的肉垫子轻轻闷哼一声,熟悉的檀香味萦绕在鼻翼间。 “你怎的都不呼救?若是其他人可如何是好?” “我知道是你。”綦裳回答,冷下面孔伸手掸干净素色衣裙上沾染的枯叶和泥土,道:“况且,我们需要谈谈。” 綦裳转身,仰头看着清祀。午后的阳光从清祀的头顶照下来,将他的五官隐没在一片阴影中,更显得深邃。清祀的唇抿的急紧,唇线看起来极薄又极其刚硬。 清祀拉住綦裳的手,不由分说拉她走。手上的温度让綦裳一阵瑟缩,竟听话地任清祀牵着她走。待清祀松开手,却恍然发现,这里,是清祀上次救下她的地方,楹誉宫偏门的小径。 “想说什么你说吧。”清祀的目光胶着着綦裳,略一沉吟,继续道:“自那日一别,我躲着你,不敢见你,我知道你腹中的孩子是我的,我,对不起你。”清祀垂首,指间拂过袖口,“我不想让你有什么负担,可是,我想你,我忍不住想见你,哪怕远远地看着你的背影。”清祀的声音逐渐凌厉起来,“可是,你那日派人给我送去的铜镜,綦裳,”清祀握住綦裳的肩,一双眼看到綦裳心底:“我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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