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眼圈布了泪意，声色泫然：“进宫这么多年了，我不争不抢，我没有什么亲族做后盾，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迎娶我做良娣就是因为我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将来也就免了外戚的后顾之忧。自打进宫，后位空悬这样久，我也随它去，我只靠着皇上的怜悯立足。我在这后宫，就只有安毓了，她真的就是我的命。妹妹你即将有自己的孩子，就不要再跟我抢安毓了。” 綦裳无语，淑妃盯着綦裳看了半晌，接一句道：“难得妹妹还记着上次小产的痛楚。” 路上有些湿滑，綦裳扶着乞巧的胳膊一步步慢慢走着，心中时不时浮现起淑妃的话。“难得妹妹还记得上次小产的痛楚。”綦裳知道，她这话中有威胁的意思。虽说綦裳现在怀着的孩子是她生活保障的筹码，但是她也清楚，她肚子里的这个筹码，也让更多的人虎视眈眈，也更多了几分危险。 诚如啼鸢所说，这个后宫里没有什么交好，若是危及到自己的利益，一切都可以反目，更何况，綦裳要拿走的是淑妃唯一傍身的，在梳烟身上她付出了自己所有的感情。若是把梳烟夺走，那真的就是把淑妃往绝路上逼，也不难怪她会反击自卫。 雨势小了些，总还在稀稀疏疏地下着，乞巧一手抚着綦裳，一手撑着伞，还有一把伞索性夹在胳膊底下。綦裳回眸看一眼乞巧，她目不斜视一路盯着綦裳的脚下，生怕有什么闪失，一个肩膀露在伞外，漫步走了这许久，一边的肩膀已然被雨点打湿。綦裳叹口气，道：“你独自打一把伞，另一把我自己打着就是，不碍的。”说着，綦裳去抽乞巧胳膊下的伞。 綦裳略微一侧身，躲开綦裳的手道：“娘娘，奴婢不碍，没多大的雨。这地上着实滑的很，还是奴婢扶着你好，不要有什么闪失动了胎气。” 终究拗不过乞巧，綦裳索性让她扶着一步步往楹誉宫走去。 还未走到宫门口，就见青梅慌慌张张地疾走几步，也未打伞，跑到綦裳面前，附耳轻道几句话。綦裳眉头瞬时皱起来，看着青梅道：“他怎么来了？”随后，冷笑两声道：“也好，他不来我也要去找他。”说罢，示意青梅扶着自己，乞巧站在后面撑着伞，三人向楹誉宫走去。 “二姐！”懿宸早早就站在了宫门口，看到綦裳走过来，也未撑伞，满面的笑容，不同于一般闺秀笑不露齿，懿宸嘴角隐隐显出两颗虎牙，映在他比女子还要娟秀的脸上分外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媚态，一瞬间，他的笑容像是穿透了漫天的冷雨，身子骤然暖了许多。 看到他走到近前，双肩处已经打湿了两片，綦裳攒眉责怪道：“怎的也不知道撑把伞，淋坏了可如何使得？” 懿宸微微以怔忡，突然笑的更开心了，许是这冰人儿似的姐姐竟然关心起了自己，心中高兴。“二姐，爹和大娘等你良久了。”懿宸伸手上前想要替下青梅扶着綦裳，却只见綦裳的脸色一垮，瞬时寒了几分，双手堪堪僵在当下，随即，跟在綦裳身侧向屋里走去。眸子瞟去，看到綦裳寒意窦生的脸颊，顺势看到她已然凸起的小腹，懿宸嘴角挂着的笑顿时多了几分苦楚。 见綦裳进了屋，季白和他夫人双双跪倒在地，呼道：“臣（臣妇）给盈德妃娘娘请安，盈妃娘娘万福金安。”綦裳挥挥手，有些不耐烦地叫起，随即坐在上座。宫人们早就准备好了纱帘，刚要给綦裳挂起来，却被綦裳挥挥手止住了，道：“这又不是正式的会见外臣，毋须垂帘。”随即，转眸看向坐在下首的季白，问：“不知丞相和诰命夫人怎的来我楹誉宫了？” 季白的夫人听到綦裳的称呼，挂在脸上的笑容瞬时一滞，随即又恢复了得体的仪容：“回娘娘，按照宫里的规矩，宫妃怀孕，娘家亲人是可以进宫探视陪驾的。前几日臣妇进宫探望云妃娘娘，娘娘跟臣妇商议了，就向皇上请旨让臣妇一家进宫探望盈妃娘娘。” 綦裳点点头笑道：“是了，夫人和姐姐是母女连心。日前皇上赏了几件皮草大氅下来，都是极珍贵的东西，夫人去选一件吧，冬天里正好穿。”季白夫人谢过恩，随暮秋转身出了正屋。 “懿宸！”季白冲懿宸瞪几眼，小声喊到。懿宸垂着头，有些不甘心地从綦裳身边退到季白身侧。綦裳笑着看着季白道：“怎么了右相？” “回娘娘的话，”季白的脸色瞬时一转，满脸恭敬道：“我本叫这孩子前去打望，若是见到娘娘銮驾便报个信，臣好及时接驾。不想懿宸竟然冲撞了娘娘，实乃臣家教不严，娘娘赎罪。” “不碍，”綦裳摆摆手，道：“懿宸是本宫的亲弟弟，何况我朝一贯便不注重男女之防，我们自家人见面，毋用讲这许多虚礼。” “谢娘娘海涵。”季白稽首。随即，起身对懿宸道：“娘娘宽宏大量，为父却还是得罚你。去，到院子里站着去，不许打伞！”懿宸低头，颔首退出门去，迈过门槛却突然转头看綦裳一眼。 “右相过于严厉了，”綦裳求情道：“懿宸亦乃本宫的弟弟。”说着，綦裳对青梅吩咐道：“去给公子送把伞加件衣服，你亦陪着，万万出不得闪失。”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綦裳、季白和乞巧三人。綦裳面色倏然有冷了几分，似冬日的寒霜，道：“大人，有何事说吧，本宫不喜欢拐弯抹角。” 季白看一眼乞巧，知道乞巧是綦裳心腹之人，笑道：“我知道皇上今日下定决心要治水，我也知道在这背后出谋划策之人是你。为父只是想趁着这次，让你给你弟弟一个升迁立功的机会。” “我自然知道，懿宸终要继承家业，若要在朝堂立足，断然要有所功绩。只是，我有一个条件。”綦裳道，“我现在有孕在身，不能伺候皇上，但是，我也不想别人趁机抢我恩宠，即便是大姊。爹爹可明白我的意思？”綦裳盯着季白问。 季白皱着眉头，半晌道：“你放心，此事我会和云鬘说的，以后那样的事情断不会再发生。” 綦裳柔媚一笑，道：“至于懿宸的事情，我早有打算，到时爹爹在朝堂上配合着女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