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明
綦裳将手收进宽大的袖襦,待转过身,眼中已是一片冷清澄明之色。
“妹妹的闺房当真是雅致的紧呢。”綦裳转身看着啼鸢,她低着头,双手却紧紧地捏在一起。“真没想到妹妹竟然还收藏有胡庭风的大作呢。”啼鸢绞着的双手微微一怔,随即又恢复了原样。
啼鸢抬眸,看着綦裳的眼底难掩一丝嘲讽的忤色。“娘娘谬赞了。现下没有外人了,娘娘大可不用顾忌,直说来意便是。”
听到这话,綦裳抬头微笑,道:“刚才,我还真怕你在茶里下了药毒害皇嗣呢。”
啼鸢抬眸,眼中的讽刺之色更胜,眸子中染上一层无足轻重的颜色,道:“娘娘是聪明人,若是我想要毒害你的孩子,又怎么会傻到在我自己的寝宫,在我的茶里给你下药呢?”
綦裳点点头,心中慨然,看着面前啼鸢的一颦一笑,心中逐渐酸涩起来,面上却全不作数,微微一笑,道:“这话说的不假,只是,难道妹妹没想过栽赃嫁祸,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啼鸢转头看着綦裳,眼中的戾气被一层迷茫的神色笼罩住。啼鸢沉默了片刻,嘴角扬起一个无奈的弧度,笑容绽放,却全无生气,有些无奈更有些支离破碎的苦楚。啼鸢启齿,却更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嫁祸给谁?别人没有得罪过我,我何苦要陷害别人。”“比如云妃,再比如淑妃。”綦裳提醒道,双眼紧紧挟住啼鸢,没有放松分毫,綦裳继续道:“皇上后宫位分高的没有多少人,你也是其中之一,不把我们一个个扳倒,你又怎么一步步往上爬?”
听到这话,啼鸢抬起头,复又将微笑挂在了唇边,只是,这笑容更多的是鄙夷之色:“爬得高,自然摔得重,想必盈妃深谙此中玄妙,自然不需要我赘述。我只求安安稳稳的活着,没有那份心也没有那份逸趣爬到那样的高位。我亦说过,别人与我没有什么纠葛牵绊,我犯不着做那样昧了良心的事。更何况娘娘今日这般突兀前来拜访,我也没有时间去筹划这等缜密的事情。”
綦裳也不着急,玩味地看着啼鸢。原不成她也是这般冰雪玉石一般的心性,不愿争不愿抢。一瞬间,心中动容更是多了一分,久久在心底深埋的那个影子也逐渐清晰了几分。綦裳轻轻叹一口气,道:“现如今宫里有两位修仪,不同的是你筝修仪有封号,自然要比那一个地位高。”綦裳看着啼鸢的手我的越来越紧,却继续笑着道:“不知道修仪什么地方得罪了筝妹妹,妹妹会假借她手暗害我,同时又置她死地?”
本来安静的房间此时更加安静,啼鸢盯着柚木的地板,静默良久。綦裳也盯着她,看到她的手紧紧握成拳却又张开,反复几次。终于,啼鸢道:“我只是看不惯她仗着皇上宠爱就在这后宫恃宠而骄,作威作福。”
綦裳心知她是在找借口,却也没有点破,只是步步紧逼道:“那好,我只想知道,你那日是不是云妃指使你的?”
“这和云妃娘娘有什么关系?”啼鸢好笑。
綦裳挥挥手,不屑道:“后宫之中风谲云诡,怪不得宫妃们会结党成派。今日你我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毋须再做这些场面上的姿态。我不是瞎子,看得出来。你这般聪明的女子自然会找一个大靠山,只是我不解的是,为什么你会选择云妃。而你那日的行径是不是她授意的。”
啼鸢也回头看着綦裳,面无表情站在那边一动未动,恍然看去让人错以为是一尊玉琢的雕像:“云妃娘娘于我有恩,我自不会舍了她。但是,那日的事情是我恣意妄为,祸及无辜之人是我的失误,与其他人没有什么关系。”
一瞬间,綦裳的心微微刺痛。难道真的是她的主意,她要谋害自己?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我亦与你没有什么怨仇,你为何要害我?”
啼鸢抬头,目光却落在墙上的画上,道:“有时候,有许多事情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今日你我说开了也好,我便告诉你,此后,不是你綦裳死,就是我啼鸢活,你我二人断不可能共存于世。”
綦裳脚下微微打晃,她慌忙稳住自己的身形,眼中的神色也是一闪而过,让人来不及捕捉。綦裳点点头,道:“我知晓了。”随即,綦裳转身准备出去,身形却滞了一下。綦裳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啼鸢,道:“据我所知,你墙上这幅寒梅鹤影图一式两份,是胡庭风画给他两个女儿的。”綦裳一顿,仔细观察啼鸢的神色,继续道:“不知你是从何得来?”
啼鸢猛地抬头盯住綦裳,有什么话就要冲口而出却又吞了回去,再说出来已然是淡淡的一句:“娘娘你问的有些多了,我不想回答。”
綦裳也不强求,只是笑笑道:“倘若我记有没错,令尊应该是鸿胪寺卿宗栩大人吧。”说罢,也不待啼鸢回答,转身跨过门槛走了。
啼鸢望着綦裳离开摇曳的背影,若有所思,伫立良久,终于缓缓瘫坐在椅子上。
回到寝宫,綦裳风风火火地唤来暮秋和松辰,吩咐道:“暮秋,你去请龙太医来。就说我今日感觉腹痛,恐是胎象不稳。松辰,你出宫一趟,就说是我派你去寺里替我问送子娘娘求道平安符。出宫以后,你去找懿宸,问问公子说我上次托他调查的事情如何了,给你一天的时间,明日必须回来。”
二人领命下去,一时间,寝宫里面分外安静。乞巧垂手立在一边,綦裳叹口气,叫乞巧近前,沉默半晌,终于启口问道:“乞巧,你跟着我许多年了吧。我进宫不到一年你便跟着我,我的事情你大都知道。”
乞巧点点头,莫名其妙地看着綦裳。
綦裳亦点点头,继续云:“当时选你在我身边,是我和先贤妃一起的。你可还记得?”
乞巧再点点头,还是一脸懵懂之色,只是,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那么,关于先贤妃你都知道多少?全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