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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窦
啼鸢深吸一口气,抬眸,浅笑看着綦裳,道:“既然姐姐不追究,那妹妹便不拘小节了。” 綦裳亦笑,眼中却全无笑意。伸手,轻轻触及桌上茶盏的瓷胚,道:“妹妹当真是重视綦裳啊,我心中着实动容。”收回手,綦裳看着啼鸢,“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前几日景泰蓝敬上的季供。此乃景泰蓝珍品,统共只有三套都给了宫里,皇上有一套,”綦裳顿一顿,继续道:“不瞒妹妹,皇上知晓我喜好茶艺,所以还有一套赏给了我,不想,这最好一套竟是在妹妹这里。” 啼鸢微微攒眉,道:“姐姐误会了,这是云妃娘娘赏给啼鸢的,不是皇上。” 綦裳伸手掩嘴讪笑:“不误会。搁了别人,这套茶具想必是搁着观赏招摇,也就只有妹妹这样蕙质兰心的人才用它泡茶。你说岂不是当真重视我?我又怎能不动容?” 啼鸢垂下头,贝齿咬住下唇,殷红的唇上印下一排浅浅的齿痕。 回眸盯着啼鸢看了半晌,綦裳宽大的襦袖一翻,桌上的茶盏便被掀翻在了地上。雅风斋不想楹誉宫一般铺着贵重的波斯贡毯,瓷质的茶盏摔在地上,伴着一声脆响登时碎了。杯子的碎片躺在地上,被甩掷在地上的惯性作用下左右轻轻的晃动。碎片中还残留着一些浅浅的茶水,水中浮着不甘心的茶叶沫。其他的水渍泼在地上,兀自蒸腾着散发出袅袅的热气。侍立在一边的一个宫女,情不自禁伸手掩住口,却没有挡住口中发出的一声轻呼。 綦裳眼风扫过那宫女,强势如同疾风扫过劲草一般,那宫女的呼声因着綦裳的一眼,生生压抑在口中没有喊出来。 “啧啧…”綦裳砸吧着舌头感叹,“真是可惜了这样珍贵的瓷器。少了这一个,怕是这一整套便是毁了吧。”綦裳回头看看啼鸢,啼鸢一动不动伫立在那里,低头垂眸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神色淡然,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綦裳心中一动,她这样的性子,当真难得,也难怪她可以在这深宫中稳稳立足。“是我不小心,等我回去了,遣人把我的那一套给妹妹送来赔不是。妹妹可是不要怪我莽撞啊。”綦裳说着,伸手握住啼鸢的一只手,啼鸢的腕子微微一僵,手下想要挣脱,却终究还是任凭綦裳握了去。 綦裳微微敛眉,对侍立在一边的宫人呵斥道:“当真是没有眼色,现在不快些收拾了去难道还要主子动手不成?” 乞巧和青梅冷眼看着雅风斋的宫人们,青梅喉头微动,翻滚几下冷冷地哼了一声。几个宫女太监这才回过神来,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拾掇起来。 綦裳回过头,也不去看那些忙碌的身影。执起啼鸢的手,向内室走去。啼鸢的脚步一滞,就势拉住綦裳道:“奴妾的寝屋杂乱,着实不好招待姐姐,姐姐还是屈尊就在外屋的好。” “早说了都是自己姐妹,客气这么多干什么。”綦裳胳膊上使了力气一拉啼鸢,啼鸢脚下微微一踉跄,随即跟上綦裳的脚步,“更何况外面这些奴才们粗手粗脚的,扰了我和妹妹闲话的兴质。”乞巧上前为綦裳掀起里屋的帘子,綦裳携了啼鸢走进里屋,乞巧青梅二人却没有跟进去,两人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迎面扑上来一阵痒痒的暖意,綦裳周身被淡淡的苏合香包围。乌木榻上,苏锦的绸被委在床上,想必是起床匆忙没来得及收拾,被褥上端端正正绣着几只寂寥的莲花。鲛绡床幔被整齐地束在床边,用的是紫色的流苏穗子。隐隐绰绰的几缕女子特有的馨香夹杂在苏合香味里淡淡地从床榻上飘过来,綦裳回眸打量两眼啼鸢,这幅情景当真是让人觉得心旌动荡,暧昧之余更是浮想联翩。 啼鸢寝屋的布置,也都是一般宫妃寻常所用之物,可是,到了啼鸢手里,竟然就觉得雅致风趣了许多。果然还是主人有灵性,跟了这样的主人,再普通的东西也变得不一样了。 綦裳兀自踱步到屋中的书桌前。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被那层窗纸一挡,变得朦胧了许多,綦裳抬头,屋室正中挂在一副画。一只仙鹤在冬梅树下翩翩起舞,画面并不繁复,寥寥数笔就画出了意境。綦裳怔了一怔,何其熟悉的画作,心中故人清冷宛若冬梅的身影一闪而过。或许是这朦胧的阳光将人的心思蒙住了吧,綦裳一阵恍惚,面前的画作却有些不清晰了。每一笔都这般相像,綦裳脑中勾勒出收藏了这许多年的那副画,看过无数遍,已经深谙于心。 闭着眼睛按下心中波澜翻滚的层层心思,綦裳抬眸,墙上画作中那红的似血一般的印章深深引进眼中。果然,是胡庭风的大作。綦裳宫中收藏的那副,自然是赝品,可是,当初作画之人的手笔却不同凡响。记得当初她说过:“家父的画作被人竞相收藏,一时间洛阳纸贵。独独这寒梅鹤影图只花了两幅,专门为他的两个女儿所做。”记得当初綦裳称赞她的手笔颇得真传,她花的寒梅鹤影图可以乱真。楹誉宫中的那副便是她的手笔,画幅边她二人同书的那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至今墨色如新。 綦裳深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住颤抖的身形。这幅画怎么会在啼鸢的手中?綦裳站在那边死死盯着墙上的画,身后传来啼鸢的呼吸声,綦裳的手却还是止不住在打颤。心中疑窦顿生,心下觉察出自己似乎窥探出一些秘密。只是,有些太过不可思议,她当真不敢肯定。难不成,这些年来自己一直苦苦寻觅的人一直都在身边不成? 綦裳将手收进宽大的袖襦,待转过身,眼中已是一片冷清澄明之色。 “妹妹的闺房当真是雅致的紧呢。”綦裳转身看着啼鸢,她低着头,双手却紧紧地捏在一起。“真没想到妹妹竟然还收藏有胡庭风的大作呢。”啼鸢绞着的双手微微一怔,随即又恢复了原样。 啼鸢抬眸,看着綦裳的眼底难掩一丝嘲讽的忤色。“娘娘谬赞了。现下没有外人了,娘娘大可不用顾忌,直说来意便是。” 听到这话,綦裳抬头微笑,道:“刚才,我还真怕你在茶里下了药毒害皇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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