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
“我不是说了放你们的假,今日都不用伺候我和王妃吗?你怎么还没有休息?”綦裳低头,脆弱的一面谁都不愿示人。
“我们怎么能睡着啊。哪个不是担心你。”乞巧叹口气,道:“我们宫里就只有这几个人,再也没有进过新人。”乞巧抬头,一双眸子隔着夜色直直地凝视着綦裳被甩了巴掌的脸颊,柔声道:“娘娘受委屈了。”
綦裳阖上眼睛,感觉浑身从未有过的倦怠。綦裳微微斜了身子,垂头枕在乞巧的肩上。
人若是能够看透彼此的想法与心情便好了。既然爱上了一个人,便注定挣脱不出来,对綦裳来说,想要挣脱的办法就只有一种,那便是死亡。她的感情一直以来都十分分明,她生命中最大的投资便是情感。除此之外,她便穷的一无所有。她等待的只不过是执着守护的爱情开花结果,简单而直接,认定的心是不允许动摇的,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方,她曾经这以为样的倔强不是无谓的,是可以得到祝福的。可是,现如今,一切都为虚妄,看不到前路的渺茫。
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想他,可是,每次感觉到小腹内生命的悸动,綦裳总是会不自觉湿了眼眶。不想去想起,却偏偏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只要腹中有这个小小的生命便是好的吧。可是,心脏时常会痛,没来由地,就象那些碾转在自尊下的爱,疼了痛了哪怕心都要死了,也说不出口。本来,她是如此害怕伤害,然而,伤害却无孔不入铺天盖地地接踵而来,终于明白,任何人都不可靠,她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綦裳的伤不浓烈似酒,只是一杯白水,可是她们早已让它渗入生活的点滴她们选择在其中淡定,在其中沉默……
綦裳的生命没有平淡的爱,若不是全部,就是没有。一如众人所认为的那样,綦裳很坏,很坏,很坏。
秋天终于露出了一丝微寒的苗头,秋风瑟索,就连阳光都度上了一层萧索凄然的凉意。偶尔会回想起初遇的那个春天,那年少轻狂的日子,一懂事,就结束了。她的本质来源于毁灭,爱得热切直到将两人都烧成灰烬。綦裳不知道为何清祀会那样误会自己,坊间的流言?还是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便真的是很坏很坏的女人?凄然一笑,有些事情,不谈是个结,谈开了是个疤,她心中那块疤,风一吹,便是锥心的痛。
驭囡在楹誉宫修养了这一段时间,身子康复了便迁回了王府。
淑妃逮住了这次机会,罢了修仪的封号,贬为采女。一时间,地位悬殊如此之大,她不是个聪明人,仗着自己身有隆宠便娇肆跋扈,甚至欺压到了帝姬的头上。或许一开始镇祭会觉得她那是真性情,但是日子一久,定然会心生厌恶。她今日的失势,也全然是她积怨所至。綦裳听到她贬谪的消息,只是轻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啊,若是真的有报应这一说,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的身上。只是,淑妃当真是心太善了。
倒了一个修仪,还有一个。啼鸢在后宫之中的位分一直都升的十分稳当。镇祭早先就曾给啼鸢赐号为筝。啼鸢是聪明的女子,她的姿色在后宫之中也颇为拔尖,她更是懂得适当的避宠,镇祭的宠爱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给你地位身份,却也可以把你推上风口浪尖。她的家世不像淑妃那样是前朝望族,也不似綦裳云鬘这样有宰相的父亲为依托,所以,她投靠云鬘,分得一杯羹。作为一个宠妃,最为不宜的就是她这样的乖巧低调。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云鬘的授意,竟然想要谋算綦裳肚子里的孩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綦裳决定去拜会一下这位筝修仪。
筝修仪的品味独到,她所居的雅风斋院中种了四季不同时令的花种。春栀子,夏芙蓉,秋菊,冬梅。只是此时秋末,那菊花已然萎了头,残花瓣杂陈在地上,让人看了,一时颓靡的想流泪。
这个时辰,刚刚午膳过后,整个皇宫分外安静,各宫妃嫔都有午睡的习惯,这个时候登门造访,正好将人堵了个正着。
门口只侍立了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口昏昏欲睡。听到綦裳的脚步声恍然惊醒,登时一愣,赶忙小跑几步进去通禀。綦裳不禁嗤笑出声,兀自迈进院子走到屋里去。
乞巧上前为綦裳打起门帘,青梅扶着綦裳迈过高高的门槛。正巧与刚从里屋出来的啼鸢迎面碰上。
啼鸢看到綦裳,愣了一下,随即侧身将綦裳让进屋里。
綦裳不着痕迹地打量打量啼鸢。或许是因为一时匆忙,啼鸢只着了一件中衣,外面罩了一件素白的碎花夹衣。长长的黑发也没来得及挽起来,海藻一般柔和地披散在身后,鬓发为乱。像是要把人缠起来拖到那深海处溺死。粉黛未施,白皙的脸颊处泛着浅浅的粉色,桃色一般,颇有一番诱人的风情,想必是午睡被人刚刚唤醒起身,素手牵着衣带,指甲留了寸许长,豆蔻未染,竟似水珠一般沁人。
啼鸢不自觉捋一捋耳边鬓角的乱发,神色有些局促道:“奴妾不知娘娘驾临,仪容不整,污了娘娘的眼。”说着,已经丫头端了茶盏过来,綦裳站着背对着啼鸢,端视着桌上的茶盏,没有坐下。“委屈娘娘先坐回,奴妾简单梳妆一下再来…”
“不必了。”綦裳回身,打断啼鸢。綦裳眼眸投过去,神色探究却无限风情。“都是自家姐妹,妹妹不用跟我客气。”
啼鸢深吸一口气,抬眸,浅笑看着綦裳,道:“既然姐姐不追究,那妹妹便不拘小节了。”
綦裳亦笑,眼中却全无笑意。伸手,轻轻触及桌上茶盏的瓷胚,道:“妹妹当真是重视綦裳啊,我心中着实动容。”收回手,綦裳看着啼鸢,“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前几日景泰蓝敬上的季供。此乃景泰蓝珍品,统共只有三套都给了宫里,皇上有一套,”綦裳顿一顿,继续道:“不瞒妹妹,皇上知晓我喜好茶艺,所以还有一套赏给了我,不想,这最好一套竟是在妹妹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