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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泪
綦裳抱膝颓然蹲在地上,闭着眼睛,感觉到眼眶湿润酸涩。忽然便想起来曾经如梦一场的那个年代。小时候看过安徒生笔下小美人鱼的故事,现在回想起来,终于一点点了解人鱼公主的心境。小时候看那故事的时候,只觉得小人鱼可怜,长大后再回顾,竟然哭的不能自已。现如今想来,綦裳也和当时的小人鱼公主一般,宁愿承受着利刃无时无刻的煎熬,也要微笑着面对他,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就是海上的泡沫了。 綦裳缓缓站起身,摸黑走进里屋。摸起桌上的火折子,綦裳点燃一盏烛灯,孩儿臂粗的蜡烛,只点了一盏,燃出豆大的火苗,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哔剥”声。摇曳的烛火将綦裳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动着骤然拉了很大。綦裳回眸,旋即转身坐在了榻侧。 驭囡躺在床上,眼睛闭的极紧,两颗眼珠却在眼皮下来回不安的移动,想来睡的不安稳。綦裳静静地凝望着驭囡,不自觉伸手为驭囡捋一捋额边的乱发。指间触到驭囡的脸颊,凝脂一般的肌肤让人舍不得移开手。綦裳的指间一路顺着驭囡的脸颊移下来,最后,停在驭囡的唇上。她的唇微微有些干涩,可以感觉到唇瓣上干涸的唇纹,因为体虚,唇色有些苍白,唇线却是极好的。綦裳的指间轻轻摩挲着驭囡的唇线,一时有些恍惚。 童话虽是童话,却也有着童话的残忍。王子,永远都是高贵的公主抑或美貌无双的灰姑娘与之相配。像人鱼公主那样海底的异类,像自己这样在这世界中的异类,即使爱的深沉爱的彻底又如何?终究只能做那海上的泡沫,赢得世人一掬同情的清泪罢了。 驭囡的眼睑轻轻忽闪一下,唇瓣也随即一抖。綦裳收回心思,触电一般迅速地收回搁在她唇上的手指。 睁开眼,綦裳一双红了眼睑的眸子便落在驭囡的眼中。片刻的怔忡,驭囡像是适应了一会,先前发生的一切渐渐塞回到了脑中。 伸出手,驭囡五指轻轻扶上綦裳的脸颊,泫然道:“疼吗?” 綦裳握住驭囡的手,笑着摇摇头。 “他舍不得下手的,”驭囡点点头,“我知道他。可是,”驭囡抬起眼眸,看着綦裳,满眼的焦虑和担忧之色,“他不听我解释,这般委屈姐姐。” 綦裳无语,低头凝视着自己鞋尖处绣着的一朵开的灿烂的玉兰。启口,声音却不像自己的:“等你身子好些了,就让王爷接你回府吧。” 驭囡皱起眉头,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急急道:“姐姐是后宫帝眷,王爷他这般闯进来实在是有违宫规典仪,皇上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那不仅是王爷,还要连累姐姐。” “不碍的。”綦裳安慰驭囡,“王爷是从皇上那边过来的,皇上知道你在我宫里,也是默许了他来的。后宫诸妃,皇上一贯对王爷不避讳,都是自家兄弟。” “可是,姐姐在这后宫立足,那声誉…”驭囡还是不放心。 “宫门落锁前王爷回去便是。我在这后宫中,传言蜚语也不少,不在这一句两句的。”綦裳苦笑着顿一顿,继续道:“楹誉宫中的奴才都是我的心腹之人,其他杂役我也都支使了出去,有我亲自照顾你,放宽心就是了。” 驭囡盯着綦裳,终于缓缓点点头,眉头却皱的更紧了些。 一时间,二人无话,屋中分外安静。烛泪逐渐多起来,挂在烛体上像是人流出的血泪。屋中弥漫着蜡烛中加进去的檀香,丝丝缕缕不屈不挠地钻进人的鼻翼。 “驭囡,”綦裳的声音随着烛光微微颤动,仿似也会滴下烛泪来:“我把他还给你了,完完整整的。” 清祀站在院中,正是綦裳经常伫立的那棵树下。凝眸看着里屋的窗户,摇曳的烛火下,綦裳的影子也微微在晃动。投射在窗棱上的影子分外清晰也分外的大,清祀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怎样的心情。看到驭囡好像醒了,綦裳的唇一张一合,不知道两人在说着什么,綦裳头上挽着发的步摇左右荡着,清祀的一颗心也随着那步摇荡来荡去,好像环佩清脆的声音就在耳边。怕是宫门落锁的时辰快要到了,清祀伸出手,徒劳地想要触及綦裳的影子,却发现,原来,綦裳的那根发丝还被自己牢牢地捏在手里。 清祀叹口气,转身走了。窗棱上的影子还在心里颤动,手中捏着的发丝也丝毫没有放松。 綦裳守在驭囡身边,看她吃了药,踏实地睡着了。綦裳起身,吹灭桌上的烛火,转身出了门。 清祀已经走了。院子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綦裳不知道这香味是自己屋里的熏香味道还是清祀残留下的余味。 月亮始终没有再露头。天阴了。不多时便起了风。夜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掀起綦裳的发丝和衣袂。不用照镜子,綦裳也能想象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想必,眼睛通红的。风吹着眼眸,只觉得眼眶酸涩难耐。綦裳闭起眼睛,伸手上前揉揉眼睛,一个人的眼泪终究是有限的,泪流的多了,就没有了。定定地将手放下,綦裳双臂揽住自己的双肩,衣着单薄,夜间风凉,綦裳瑟缩着感到冷。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从身后给綦裳披了一件大氅。綦裳回头,夜色中,看到乞巧莹亮的眸子。骤然,脑子里响起驭囡刚才的话:“姐姐早就把他完完整整地给了我,可是,他完完整整的一颗心,却是他保留给姐姐的。你我,皆奈何不得。” “娘娘,夜里风大,眼见着快要下雨了。你还怀着孩子,早些回屋休息吧。”乞巧为綦裳紧一紧领口的雀翎。 “我不是说了放你们的假,今日都不用伺候我和王妃吗?你怎么还没有休息?”綦裳低头,脆弱的一面谁都不愿示人。 “我们怎么能睡着啊。哪个不是担心你。”乞巧叹口气,道:“我们宫里就只有这几个人,再也没有进过新人。”乞巧抬头,一双眸子隔着夜色直直地凝视着綦裳被甩了巴掌的脸颊,柔声道:“娘娘受委屈了。” 綦裳阖上眼睛,感觉浑身从未有过的倦怠。綦裳微微斜了身子,垂头枕在乞巧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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