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领命下去，一时间，寝宫里面分外安静。乞巧垂手立在一边，綦裳叹口气，叫乞巧近前，沉默半晌，终于启口问道：“乞巧，你跟着我许多年了吧。我进宫不到一年你便跟着我，我的事情你大都知道。” 乞巧点点头，莫名其妙地看着綦裳。 綦裳亦点点头，继续云：“当时选你在我身边，是我和先贤妃一起的。你可还记得？” 乞巧再点点头，还是一脸懵懂之色，只是，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那么，关于先贤妃你都知道多少？全都告诉我。” 乞巧偏头想了片刻，抬头，斟酌一下字句，说道：“娘娘一直都把我当自己人，许多东西都不避讳我，许都事情都是我从娘娘和先贤妃娘娘的谈话里面知道的。我知道先贤妃的闺名叫素颜。” 綦裳点点头，她叫先贤妃一直都是素颜姐姐，这是宫里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乞巧思索片刻，继续说：“她和娘娘的关系极好，就像是亲姐妹。我知道她有一个妹妹，但是自从她进宫前就好像许久都没有见过了。再有就是她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画家胡庭风，娘娘经常称赞她有贤士遗风，虎父无犬女，说她与她父亲的画技不分伯仲。其他就没什么了。” “那么，你知道的这些事情可有和别人说过？”綦裳问。 乞巧低头，脸色有些揶揄的泛红，声音变得小了，说：“其他人我没有说过，只是那时云妃问起娘娘的生活起居我便说了。”綦裳心下一哆嗦，乞巧兀自继续说：“后来先贤妃崩了以后，她还让我从我们这里拿走了一副贤妃画的画。” 綦裳心下一惊，暗道坏事，问：“你可记得拿走的是哪一幅？” “奴婢为娘娘打理，见画作中最多的就是那个梅花仙鹤的，我心想娘娘必不记数，所以就拿了那幅给云妃娘娘。” 綦裳闭上眼睛，心中已经做出了一番计较。乞巧见綦裳不语，闭着眼睛眉头皱的极深，道：“奴婢是不是给娘娘添麻烦了？” 睁开眼，綦裳冲乞巧微微一笑，伸手揉揉太阳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还没有失信于云鬘是吧？” 乞巧点点头。綦裳微笑道：“这便好，迟早有一日我会有求于你，到时希望你不要推脱。” 乞巧没有回话，见綦裳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转身复又站到綦裳的身后，伸手为綦裳按着太阳穴轻轻推拿。 下午时分，龙太医前来请脉。望闻问切一番，龙太医的眉头紧紧皱着，问道：“娘娘，不知道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呢？” 綦裳没有回答，伸手指指自己的心口，摇摇头。龙太医会意，道：“娘娘，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那么，龙太医可有带了我需要的心药来？”綦裳蹙眉，秀眉凝在一处，宛若烟霞。 龙太医点点头，道：“其实老臣再就给娘娘服用过这药。” 綦裳点点头，挥挥手屏退众人，道：“今日叨扰太医，是希望太医可以将我托付的事情详细地说给我听。” “对于先贤胡庭风娘娘想必是多少了解的。”龙太医站起身，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 “我自是知道些，”綦裳点点头，“先帝时，胡庭风是当世名家，尤擅丹青，幼年时便已是海内皆知。先帝惜才，几次召其侍驾翰林都被其寻因推脱。不仅如此，他竟然醉酒赋诗拿此事说笑，辱及先帝，先帝得知后龙颜大怒，一气之下便下令抄家。可怜一代文豪，年纪轻轻便陨落，更是累得我素颜姐姐小小年纪便随着母亲被迫没入宫籍，屈为宫奴。” 龙太医点点头，接话道：“娘娘知道这么多，想必也清楚胡庭风与其夫人的事情。”龙太医顿一顿，见綦裳点头，便道：“胡夫人家境贫溃，却生的花容月貌，许多出生贵家的深闺小姐都及不上。胡夫人美名远播，多少富家子弟登门求亲，其中不少也是皇亲国戚，但是，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胡夫人的父亲一心要把胡夫人送进宫做宫妃，所以，把众多求亲都推了。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次庙会，胡夫人与胡庭风一见倾心，继而两情相悦。虽然胡庭风美名远扬，但是他一个白丁自然不会被允亲，于是，他们二人便相携私奔，后来，便诞下了先贤妃。” 綦裳接过话头道：“他们二人私奔相授终身，感情甚笃。虽然是书生小姐、俊杰美人的老戏码，但在当时，被文人雅士街头巷议传为佳话。胡夫人从小也是诗词曲赋无所不通，与胡庭风更是夫唱妇随、琴瑟相和，不知羡煞多少人呢。及至没入宫籍之时，我素颜姐姐只有四岁，胡夫人一代佳人想必诗词书画的造诣颇深，否则也教养不出素颜姐姐这样的女儿。也难得素颜姐姐在这深宫长大，单纯临摹父亲画作就已经有这样高的成就。” “这些都是世人皆知的事情。”龙太医放低了声音道：“根据娘娘提供给我的线索，我一路查下来，也找到了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抄家之时，胡夫人除了先贤妃一个女儿之外，还有一个正在牙牙学语的女儿，只是后来不知道这个女儿的踪迹何处。除此之外，胡夫人还有一个妹妹，只是，她这个妹妹一直在姐姐的名声之后并不为人所知，后来，也是默默无闻地嫁了人。” 綦裳脑中的线串上了，不待龙太医揭示结果，綦裳便猜测道：“胡夫人的妹妹，是不是嫁给了宗栩？” 看到龙太医缓缓点点头，綦裳心中一片澄明。自己一直都以为是在民间，却不想，不想竟然忽略了这深宫之中。綦裳一时心中五味杂陈，高兴、悲切、苦楚、无奈、委屈和愤慨多种情绪都涌上喉头。一瞬间，她甚至希望这只是一个梦，梦醒来，所有的线索和揣度都是假的，哪怕她继续寻找，也不愿承担这样的敌对与仇恨。 綦裳抬头看天，心中叹道：素颜姐姐，我应该是帮你找到了你苦苦牵挂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