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裳没有回答，低下头，看着驭囡。驭囡的眉头还是紧紧地皱着，綦裳伸出手，揉着她的眉头，想要帮她揉开眉头的疙瘩。 碗中的药已经见底，云鬘放下药碗，起身道：“晚些时候我来替你照顾清王妃，你有身孕，不易太过操劳。”说罢，转身走了。 綦裳站在那里良久没动，仔细思量揣摩着云鬘的话。那么，啼鸢并不是云鬘授意的。 綦裳不知道自己就这般定定地站了多长时间，直到窗外的太阳度上了一层昏黄的余晖。 “姐姐…”綦裳长长的袖襦被人轻轻地扯了几下，瞬时将綦裳的意识拉了回来。倏然回头，正对上驭囡水汪汪的一双眸子。 綦裳微微一愣，随即立时坐在床榻伸手握住驭囡的手，道：“驭囡，你可算是醒了。”说着，一行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乞巧！乞巧！”綦裳大喊，乞巧一直都守在外屋，听到綦裳唤她，急急走进内室听宣。“清王爷在哪了？”綦裳问道。 “皇上一早便宣了清王爷进宫，王爷一直在主殿侯着。”乞巧回答。 綦裳点点头，嘱咐道：“快去通禀皇上和王爷，王妃醒了，顺便去把太医请过来。” 乞巧点点头，转身离开。 “姐姐，”驭囡的手扶上綦裳的脸颊，指尖轻柔地为綦裳揩干净脸上的泪珠，就像是羽毛拂过一般，微微有些痒。原来，不知不觉，綦裳的泪始终没有断过。驭囡苍白的唇上牵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姐姐不用这般担心，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自小习武，哪里有那般不经摔的，倒是姐姐，从小养在深闺，先前又小产，断然摔不得。”说着，驭囡的手便缓缓向自己的小腹移去。綦裳赶忙抓住她行进的手，终于还是不忍看驭囡，将头偏转到一边不去看她。 “你太莽撞了，上次生产世子，你已经伤了身子…”綦裳哽咽着，那一字一句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良久，无语。空空的屋子那般安静，安静的像是从来没有人迹似的。满室弥漫着上好檀香的味道，慌神错觉身在仙境瑶池。 綦裳回眸看向驭囡，发现驭囡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驭囡的手被綦裳抓在手中，柔若无骨，这拿得抢握得戟，分毫不让须眉的手，此刻竟无力到仿佛没有骨骼。 “姐姐，”驭囡的声音骤然响起，空灵的穿刺着人的鼓膜，有些不真实，“我突然觉得肚子里好像少了点什么…”驭囡开口，眼泪毫无预兆地，仿似溃了堤的水一般，滚落下来，濡湿了鬓角，先前苍白的唇色顿时绯红一片。 看到驭囡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綦裳皱着眉，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滚。綦裳有些手忙脚乱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为驭囡揩着泪。全然不知自己也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知道你的心情。”綦裳有些口不择言，她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别人，“驭囡，我也经历过你这样的伤痛，我理解你。就像，就是是拿刀子剜自己的肉，拿锥子刺自己的心。驭囡，你还有世子，你以后还会有孩子。驭囡，你千万放开心呢。” 驭囡伸手握住綦裳攥着帕子为她揩泪的手道：“姐姐，你看看你自己吧。你若是能放开心，又怎会囚禁自己三年？若不是因为姐姐现在的孩子，你想必还关着自己呢。” 綦裳低下头，皱眉咬着自己的下唇。是啊，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别人呢？躺在床上的驭囡，本就心性洒脱的女子，该是会比自己想得开的人吧。 “姐姐心中的苦我知道。今日才真正了解，深宫之中竟是这般可怕。”驭囡的手加了些力气，握着綦裳的手紧了些，“可是我不后悔，”驭囡盯着綦裳的眸子，“你，会很想有一个他的孩子吧。” 綦裳一愣，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定定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驭囡。她竟然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清祀的！ 外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綦裳嗜着泪垂下有，盯着自己的鞋尖。突然，帘子被打起来，清俊的身形一阵风似的飘到床边。 “驭囡，”綦裳的手骤然一空，已经被人抽了去。“你怎么样了驭囡？” 极为熟悉的音线此刻声声唤着其他女子的名字。綦裳抬头，看到清祀握着驭囡的手，神色焦急。熟悉的侧脸清减了些，下颌长了一层胡茬，整个人显得落拓了些许却别有一番不羁的气质。 綦裳的下唇已经被咬出了一排红红的齿痕。逐渐驱散眼前的水雾，终于感到心的疼痛，綦裳的呼吸倏然剧烈起来。 尽管这个人是驭囡，但是，綦裳还是无法释怀。站起身，綦裳屈膝行一个礼，清一清嗓子，拼命克制着眼中的泪意，道：“有王爷在，本宫就安心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本宫就先行离去了。” 说罢，綦裳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站住！”清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綦裳的身形生生定在当下。綦裳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看到清祀向自己走过来，綦裳道：“王爷还有什么…” 綦裳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伴随着驭囡的尖叫，一声脆响，清祀一巴掌掴在綦裳的脸上。 下意识，綦裳抬手覆上被掴的脸颊，只觉得一片火热，却不疼。是啊，不疼，不知道是他这一巴掌将一颗心一个人扇麻木了，还是即便他盛怒之下的一巴掌终究舍不得使几分力气。一时间，安静的怕人，只有驭囡的抽泣哽咽声。綦裳呆在那边，只知道这一巴掌，生生将那难以遏制的泪意给扇了回去。 愣了许久，綦裳抬起头，嘴角绽出一个微笑，绝美的微笑，却似昙花凋零前的一瞬，美到极致，也苍凉到极致。 綦裳垂眸看看从床上爬下来倒在地上，抱着清祀胳膊抽泣的驭囡，心已经痛到感觉不到。綦裳垂下覆在脸上的手，轻声道：“王爷，好好照顾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