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心
“刚刚大家都以菊为题,作诗入酒。”坐在綦裳对面的云鬘见綦裳落座,道:“姐姐素来钦佩妹妹才情,妹妹何不也做一首菊题的诗,对妹妹来说当真是简单。”
綦裳看着云鬘,片刻,微微一笑,“不瞒姐姐,綦裳心下已有一首。綦裳有孕,不宜饮酒。便吟诗一首权作鉴赏。”
一低头,綦裳随意掐下一朵开得艳丽的菊鬓在发际,登时娇俏无限,竟是人比花娇。綦裳轻启朱唇,一首小诗吟出: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静谧,一时间大家皆不言语。众人神色各异,若有所思。綦裳盯着眼前的桌宴,几碟应时的小菜,自己席前的清酒已被撤了下去,知道自己有身孕不宜饮酒,当差的奴才倒是极有眼色。
“妹妹这诗意境深远,引人深思。细细品味也颇为称这秋时的景致,只是,”云鬘一顿,声音压得低了些,透漏着一丝伤婉的情绪,“只是,读起来让人觉得有些伤感。”
綦裳嘴角荡开一圈无奈的笑纹。这首咏菊的小诗,是曹雪芹笔下潇湘妃子的,试想,那终日以泪洗面,以泪报恩的绛珠仙草是怎样别致的心思,黛玉的笔下又怎会写出多喜意的诗词来?驭囡又有了清祀的孩子,綦裳心情着实复杂,突然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什么都不算。没名没分,出生后连自己亲生的父亲都不能认。原本以为,上天是公平的,虽然清祀不爱驭囡,但是,驭囡却可以名正言顺地为其生儿育女,虽然自己这辈子与清祀没有夫妻情缘,但是,清祀的心终究在自己的身上。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心情也骤然乱了,于是,黛玉的那首咏菊小诗便脱口而出。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众人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思,有人伤秋,亦有人悲己。刚才一团和气的氛围顿时变得伤感。
“今日赏菊,怎的因了一首小诗坏了心情?”淑妃瞥一眼綦裳,恰巧看到綦裳垂首嘴角处的笑纹,笑言:“瞧瞧,盈妃妹妹躲在那边偷笑呢,看样子我们都着了她的道儿了。”
听淑妃这样讲,众人都向綦裳看去。綦裳只得配合着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给大家看。众人终于纷纷释怀。
“裳儿,都要做母亲的人了还这般小孩子心性。”镇祭笑嗔,小呡一口酒盅里的清酒。
“在座的妹妹们大都比臣妾小,臣妾老了,再耍小孩子脾气可不是扭捏了。”綦裳亦嗔怪道。
镇祭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是谁打了醋坛子,可是酸味阵阵。臣妾这妹子,性子还真是改不了,若是改成了淑妃姐姐这般,就不是她了。”云鬘笑着拿綦裳开涮,席间的气氛终于又活跃过来。
宫乐阵阵,酒香袅袅。众人调笑不亦乐乎。
綦裳却只盯着面前的一盏果酒,未动。愣了许久,感觉到手被人轻轻一捏,瞬时回过神来,侧头望向驭囡。
“驭囡知道姐姐在想什么,”驭囡看着綦裳,一手握着綦裳的一只手,双眸也看着綦裳的双眸,眼神真诚,“驭囡也知道姐姐的心情。”
是啊,想当初,驭囡不是一样的心情吗,或许,她的心痛要比自己更加深沉几分呢。想到此处,綦裳的眼眸一红,点点湿意泛上来,却终未曾流出泪来。
“不瞒你,”驭囡眼神坚定,没有退缩,“这些年来,王爷待我不似原先冷淡了,时间久了,王府也需要一个女主人。虽然他不爱我,但是,他也接受我做他名正言顺的王妃了。”
綦裳恍惚,头一阵眩晕,一时间,只觉得满脑袋都是菊花瓣在纷飞。耳边几声“姐姐”的轻唤,叫回了她的意识,她知道,自己断然不能才此时晕了过去。
“姐姐,”驭囡的神色有些焦虑,扶着綦裳的手微微发颤,满面的担忧夹杂些微悔意。
綦裳坐直身子摇摇头,苦笑道:“我没事,这不就是我一直以来都希望的吗?只是,有些,有些突然罢了。”綦裳拼命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驭囡轻叹一口气,道:“可是,在他心里,姐姐还是最重要的,他最在乎的还是姐姐。也只有在他从姐姐身上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他才会在我身上寻找。”
綦裳亦苦笑,握着驭囡的手垂下来,头垂在胸前,额前的一缕碎发荡在脸前,前前后后的摇晃。
“我只是想要问问姐姐,”驭囡一只手又握住綦裳的手,另一只手抬起綦裳的下颌,让綦裳面对着她:“一个人心里,可不可以装下两个人?”
一个人心里,可不可以装下两个人?綦裳被问的一时怔忡,良久,綦裳轻轻道:“装下两个人,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忽然就想起来,有人说过,人的心脏和拳头一样大,女人的拳头比男人的小,所以女人的心比男人的小。女人的心里,只够住下一个男人,男人的心里却能同时住下许多个女人。
心痛,没有人知道。綦裳闭上眼,缓缓睁开。
站起身,对镇祭道:“皇上,臣妾坐久了,腰身累。臣妾现行告退了,希望没有搅了大家的雅性。”
“你有身孕,自然要注意些。”镇祭点点头,同意了。淑妃接过话来道:“话说回来,你走了还真是搅了兴致,没你在,大家也没这般开心。”
綦裳笑笑,行礼告退。
“皇上,臣妾送盈妃娘娘回宫吧。”驭囡站起身,看着镇祭。
镇祭点点头,道:“让应钟送你们二人回去,路上不要出了什么差池。”
綦裳迈出步子,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有人争执起来。
“这是东海斛珠,岂是你能有的,你快说这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綦裳回头,却原来是啼鸢和修仪,修仪手中拿着前日綦裳送给啼鸢的珠链。啼鸢正皱着眉,一脸愠色看着修仪。
“是本宫送给她的。”綦裳挑眉,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不怒自威。“若是本宫没记错,那日修仪也在。”
修仪秀眉一挑,看着綦裳,凌然道:“据我所知,这贡珠只在皇上那边有一串。不知盈妃娘娘这串又从何而来啊?”
浅醉又生病了头疼欲裂,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