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直说你今日前来的意思吧。”云鬘看着綦裳，目光也冷了下来。 “我知道，我第一个孩子是你害死的。”綦裳直视着云鬘，再不拐弯抹角道：“我今日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只要你肯为了爹爹和家族尽职尽责，那么，”云鬘回望着綦裳，接口，“我便不会碰你的孩子。” 綦裳微笑，点点头。随即，旋身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姐姐这般聪明的人，怎会收修仪在麾下？”綦裳背对着云鬘，站在门口，看不到表情。 云鬘自嘲地笑笑摇摇头，道：“她不是我的人。” 这日，皇上的圣旨传下来，御花园第一茬秋菊开了，皇上和淑妃要携各宫妃嫔在御花园开设秋宴赏菊。 各种品种的菊花开在御花园的一隅，秋花夺目，葳蕤生辉。一大片的菊花开得分外妖娆美丽。果真，秋天了。 虽是秋天了，大家还都着着单衣。树叶昏黄，一阵风吹下来纷纷坠下树枝摇摇曳曳地落下来。秋菊朵朵，这景致难得见着也分外醉人。各宫嫔妃极尽妍态，各色衣袖裙袂翻飞，姹紫嫣红，竟更胜那各色的菊花。綦裳的腹部微微见隆，龙太医说胎儿长的十分健康，看秋日天气晴好，綦裳也心情舒畅应旨出门赏花。 还是那素日里惯常穿的白色长裙，瀑布一般的长发只用了一只银簪斜斜挽起，略施薄黛，清冷疏离的气质展露无余，让人误以为是那瑶池仙姿姑射神女下凡，一时呆愣，在一众芳菲里更加扎眼。 綦裳到了的时候，众人多已经落座。扫视一周，綦裳微愣，原来今日前来这秋宴赏菊的不只是宫妃们，贵族命妇也来了不少。驭囡，正坐在上席的下首。见綦裳来了，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綦裳笑着叫起，紧趋几步走到屈着身子的驭囡身边，一手虚扶，驭囡款款起身。綦裳一时怔忡，许久不见，驭囡的神色好了许多，面色红润，较之前更是丰腴了许多，娉娉婷婷的少妇，在她身上仿佛又看到了多年以前那个飒爽英姿的将门之女。 “久不见妹妹，妹妹气色好了许多。”綦裳托着驭囡的胳膊，笑言。驭囡点点头，还未启口就被镇祭抢白了过去。 “裳儿真是越发没样子了，见了朕和淑妃也不见礼。倒是先和清王妃说上了，看来清王妃可是比朕多有面子了。”镇祭调笑，却没一丝因綦裳逾距而恼怒的意思。淑妃在一边附合着笑看着綦裳。 綦裳携着驭囡的手，也笑着反驳：“裳儿这般没上没下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皇上早就见怪不怪了，早也不见你责怪。至于淑妃姐姐自然不用多礼，今日是后宫私宴，我和姐姐一贯私交甚好，也早就免了这些俗礼了。”綦裳回眸看着驭囡：“臣妾一直和清王妃亲厚，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今日一晤面，一时高兴就忘了宫礼，皇上娘娘见谅。”说着，微微屈膝见礼。 “这丫头，”淑妃从席上起身下来亲自扶起綦裳，“皇上与你玩笑你比谁都清楚。可不是就数你最伶牙俐齿，仗着自己有身孕，堪堪不让我舒坦片刻。你啊，真真是让人又爱又恨。”说着，假意在綦裳的胳膊上拧了一下。綦裳皱起眉头，配合地喊一声：“哎呦，姐姐真狠心。”说罢，自己却先笑起来。淑妃看着綦裳，笑啐一口，四下就坐的众人也都笑成了一团。 “妹妹来晚了，有所不知，”淑妃笑过之后，将綦裳的手交到驭囡的手中，继续道：“刚刚清王妃可是给大家讲了个好消息，龙颜大悦呢。” 綦裳讶然，询问的眼神看着驭囡。驭囡眉头微皱，双颊微红，眼眸中神色复杂，掩不住欣喜兴奋，眼底的焦虑担忧之色也一览无余。淑妃已经转身回到席上，道：“还是皇上告诉盈妃妹妹吧，让她也为自己的姐妹高兴高兴。” 镇祭点点头，随即笑言：“刚还说近来皇室中兴，清王妃还跟朕请旨去看你呢，谁知你竟来了。”镇祭微微一顿，笑意更浓：“清王妃又有了身孕。” “清王妃又有了身孕。”这话似晴日的惊雷，直把綦裳劈愣在了那里。綦裳双眸没有焦点，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看向何处，驭囡眼底的担忧终于压过了那抹欣喜。綦裳恍惚听到众人在讲什么：“皇室…双喜…子嗣昌荣…” 綦裳感到驭囡用力握了自己的手一下，一瞬间，神智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周围满眼的秋菊开遍。綦裳的眼神落在驭囡的脸上，她在安慰自己，却没有分毫愧疚和慨然之色。綦裳动容，驭囡，终于等到了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驭囡如一日的守候与等待终于开花了。綦裳冲着驭囡微微一笑，感动的弧度，与其他人无关。 “綦裳恭喜妹妹和清王爷，儿女成双是人生一大幸事，妹妹当真赶上了。”真挚的心声，也只有她们二人可以听到綦裳话里难以捕捉的分毫落寞。 感觉到有灼灼的目光注视来，仿佛要看透自己的内心。綦裳转头，那灼灼目光的来源之处，是啼鸢。见綦裳看过来，啼鸢伸手捏捏颈上的珠链，笑笑，正是綦裳送给她的那条。綦裳亦回之以微笑，转身坐在了驭囡的身边。驭囡的掌心，沁出薄汗，却始终没有松开过。 “刚刚大家都以菊为题，作诗入酒。”坐在綦裳对面的云鬘见綦裳落座，道：“姐姐素来钦佩妹妹才情，妹妹何不也做一首菊题的诗，对妹妹来说当真是简单。” 綦裳看着云鬘，片刻，微微一笑，“不瞒姐姐，綦裳心下已有一首。綦裳有孕，不宜饮酒。便吟诗一首权作鉴赏。” 一低头，綦裳随意掐下一朵开得艳丽的菊鬓在发际，登时娇俏无限，竟是人比花娇。綦裳轻启朱唇，一首小诗吟出：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