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綦裳垂首,凝视着他。他撅着小嘴,颇为不悦地看着云鬘。綦裳轻笑出声,蹲下身握住他的小手,道:“你应该四岁了吧。你叫什么?”
他盯着綦裳,眸色好奇道:“你怎会不知我的名讳却知道我的生辰?”
綦裳微微攒眉,才四岁的小小年纪,竟已然这般成熟稳重。
“我是盈德妃,你得叫我盈母妃。而且,我还是你的姨母。”綦裳笑着回答。
“原来你就是姨母。”他反手用小小的胳膊搂着綦裳,笑道:“舅舅跟我说过姨母。”
云鬘的脸色微变,綦裳捏一下他的脸,笑道:“不想你倒是和懿宸相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毓庶。父皇和母妃还有舅舅都叫我庶子,姨母也叫我庶子吧。”
“庶子,”云鬘笑着招招手,将儿子叫到近前,道:“可不能这般乱来,你一口一个姨母叫的欢喜,其实,要叫盈母妃的,你可明白?”
毓庶皱起眉头,道:“这满屋子都是母妃,就连姨母都是母妃。庶子不喜欢,我不要叫姨母做母妃。”
綦裳笑笑,劝道:“姐姐,随他欢喜,叫什么就是什么了。话说回来,叫姨母也是没错的。”
“你可就懿宸一般惯着他吧。”云鬘佯怒,不置可否。
綦裳细细打量毓庶,道:“庶子的眉目和皇上长的很像,脸型和嘴巴却像极了姐姐。”说着,綦裳转头看向啼鸢道:“妹妹说是不是?”
还未待啼鸢回答,修仪便抢道:“姐姐所言极是,大家都这般说呢。”
綦裳眉头一挑,转头看着修仪冷冷道:“我们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若是不知道什么是尊卑贵贱本宫就让你重新再学学。”
修仪一凛,随即跪在地上道:“奴妾惶恐,娘娘息怒。”
綦裳冷哼一声,并未理她。修仪跪在地上喃喃道:“什么尊卑,贤妃见了德妃也没见她行礼啊。”声音极小,众人却听到了。
綦裳回头,事不关己地看着云鬘,云鬘顿时面色赧然犹有愠色看着綦裳。綦裳低头,避过云鬘的目光,道:“云妃是本宫的亲姐姐,你呢?”
没料到她们听到了,修仪趴在地上,道:“奴妾,奴妾知错了。”
云鬘站起身,懒懒地看着修仪,声线冰冷没有丝毫感情:“你真的是太过于嚣张了,竟然干离间我姐妹关系。”
修仪倏然抬头看向云鬘,满目的惶恐,“二位娘娘,奴妾知错了,二位娘娘饶了奴妾吧。”
綦裳冷冷的笑容扒在嘴角,“修仪惹姐姐不开心了。你还是下去吧,在这里怕扰了姐姐心情。”
修仪站起身,拳头握的分外紧。舒口气,修仪告辞:“奴妾告退。”再无过多言语,慌忙转身离开。
屋里众人目送修仪离开,良久无语。
“姐姐宫里的宫人都哪里去了?莫不是欺负姐姐好性子偷闲去了?”綦裳回身问道,打破先前的静谧。
“妹妹误会了,”云鬘笑着帮綦裳倒一杯酸梅汁,“我遣他们下去的。妹妹现在有身子,该是喜酸,我没给妹妹加冰块,慢用。”
綦裳执起桌上的琉璃碗打量片刻,酸梅汤的色泽很是诱人,綦裳笑笑,又将碗放下。回眸看向云鬘,道:“姐姐这里本是叫驭风苑,綦裳的住处却是叫挽云居。后来云鬘没了,姐姐升妃,本该改成驭风宫的,却变成了挽云宫,而我的挽云居变成了楹誉宫。”綦裳坐在云鬘身边,“綦裳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为什么呢。”看向云鬘的眼神炯炯。
“呵呵,”云鬘轻笑,“这样的事你本该去问皇上的,但是既然你问了便告诉你吧。那时你代表大弥出使大睦,挽云居自然就空了下来。每次皇上来,都说,你我是亲姐妹,看到我就想到了你。说真的,皇上对你,真的是念念不忘。”云鬘小呷一口酸梅汤,继续道:“后来,得知你从大睦启程回宫,皇上就拟好了擢升你为盈德妃的圣旨,还将挽云居更名为楹誉宫。皇上索性就将我的驭风二字改成了挽云,可见,皇上对妹妹着实是上心。”
綦裳点点头,没有说话,回身牵过毓庶,帮他理理锦衣上的褶皱,哄道:“庶子,让啼鸢母妃陪你出去玩可好?”
毓庶一皱眉,样子颇为不悦道:“我不要。好容易那修仪走了,姨娘就不要庶子在屋里待了。”
啼鸢心下澄明,听到綦裳的话,心知綦裳想要遣了自己出去有事要和云鬘说。便俯下身子,对毓庶说:“殿下不是早就想要捕蝉吗?母妃今日带你去,等到秋天来了,就再也没有这鸣蝉了。”
毓庶仰着头,看了啼鸢半晌,伸手握住啼鸢的小指,拽着她跑了出去。
“姐姐真是劳心劳力啊,庶子这般小的年纪,姐姐就培养成了这样成熟稳重的性子。姐姐也不心疼?可是没了欢乐的童年。”綦裳看着庶子二人跑出去的身影,喟然道。
“妹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这样热的天气,还专程过来看我,若是动了胎气如何是好?妹妹以后还是要注意些。”云鬘看着綦裳的侧脸,冰雕一般,这样热的天气,竟有丝丝寒意。
“姐姐所言极是。只是,这动了胎气,”綦裳转过头看着云鬘,周身的冷意越发凛冽,“不正是姐姐期望的吗?”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理解。”云鬘垂下头,又小呷一口酸梅汤。
“这屋子里没人了,姐姐还是不要再装了,敞开天窗说亮话的好。”綦裳淡淡道,也坐下小呷一口云鬘先前倒给她的酸梅汤。
云鬘的目光随着綦裳的动作逡巡,笑:“妹妹不怕我害你?”
綦裳放下手中的碗,道:“姐姐这样聪明的女子,怎会在自己的挽云宫加害于我,落人口实?”
“妹妹直说你今日前来的意思吧。”云鬘看着綦裳,目光也冷了下来。
“我知道,我第一个孩子是你害死的。”綦裳直视着云鬘,再不拐弯抹角道:“我今日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只要你肯为了爹爹和家族尽职尽责,那么,”云鬘回望着綦裳,接口,“我便不会碰你的孩子。”
綦裳微笑,点点头。随即,旋身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姐姐这般聪明的人,怎会收修仪在麾下?”綦裳背对着云鬘,站在门口,看不到表情。
云鬘自嘲地笑笑摇摇头,道:“她不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