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想必也是天意吧。”綦裳笑笑，道：“不曾想，原来那个府中还有人会念着我。” 这一笑，像是冬日冰封的河水融裂开一般，懿宸一闪神，这微笑便在懿宸心里开出了花。这仙子一般的姐姐，笑起来才会让人觉得她还在人间，只是，这笑容中一掠而过的哀伤，却让人心疼的想要哭。 “我很好。”綦裳端起茶盅，小呷一口。 綦裳从前也不是没有对懿宸笑过，但远远的看过去，綦裳勾起嘴角的微笑却十分的漠然生疏，只是礼节上的一嫣然，甚至有尴尬的意味在里面。而今日綦裳的微笑，却是发自于心底的微笑，懿宸顿时觉得，能够呆在姐姐的身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对了，”綦裳见懿宸愣愣地端着茶盅坐在那里也不说话，问道：“我和云妃同为你的姐姐，为何你唤她便是云妃娘娘，而不叫我盈妃而是二姐呢？” 懿宸听到綦裳的问话，皱皱眉头，道：“云妃娘娘高高在上，锦衣华服，花团锦簇。即便她和小弟寒暄，但是，只是让小弟觉得我和她只是君臣关系而非姐弟。”懿宸顿一顿，似乎在思索如何组织语句，片刻道：“虽然说二姐气质高华，让人无法亲近，但是，二姐却并没有刻意疏远别人，所以，小弟只觉得二姐是姐姐，云妃娘娘，只是娘娘罢了。” 綦裳抬一下眉头，继而笑了，气质高华，无法亲近，倒也得当。“这便是你的错了，我们三人是一无二致的血亲，你不该有这样厚此薄彼的想法。”綦裳拾起桌上的茶壶，给懿宸空了的茶盏又注满茶水，一时间，院子里飘满了清雅的茶香。“若是说我和云鬘谁对你的感情更多些，那定然是云鬘。我自小与你没有见过几面，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过客一个路人罢了。”綦裳心中，不想和季白府上的人有任何的交集，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的感情羁绊。经受过了那么多，綦裳心中清楚，感情是最能够让人盲目的东西，不管是爱还是恨，不管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綦裳心中害怕了，她怕再去碰触任何有关感情的东西。更何况，她不知道懿宸是不是季白那老狐狸派来探自己口风的，在这深宫之中生活就了，就要有怀疑一切的处事态度。 懿宸脸色突然就赤赧起来，掩不住尴尬和落寞。但是，眼神还是颇为坚毅地盯着桌上的茶盏。空气中弥漫的清新茶香和桌上二人的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綦裳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这个大男孩，当真是单纯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两句话就说红了他的脸。懿宸本来就长的极其眉清目秀，若是换一身女装，怕是寻常人都认不出来他的性别，现在分红着一张脸低着头，额前没有纶进发巾的一缕头发荡在脸前，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气质，这样一来，更是像极了那闺怨的绝色小姐。像是感觉到了綦裳灼灼的目光，懿宸的脸埋得更深了些。綦裳看着，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掩住嘴“咯咯”笑了起来。 听到綦裳笑了，懿宸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綦裳。看到綦裳的笑颜，又怔在了那边，眼神中还有一丝不甘。綦裳见懿宸抬起了头，心中生出了调侃之意，道：“你若是换一件女儿装，绝对是不输于云鬘的绝色，怕是我们那位皇上又会动心了。” 懿宸的脸色又红了几分，道：“小弟让姐姐见笑了。但是，想必二姐也好久没有这般开怀了，若是小弟能让二姐高兴，也便值了。” 綦裳听到懿宸的话，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随即，这抹久违的欢笑笑逐渐咽下，转为一丝黯涩的苦笑。 “二姐。小弟从小便知道你的存在，但是，却从来没有和二姐接触过。但是，即便如此，我对二姐的感情还是不同的，虽然府中众人都对我很好，但终究因为我是爹爹唯一的儿子。云妃娘娘是嫡出，但是二姐和我一般都是庶出。我经常可以听到府里的下人偷偷嚼舌根说我长的过于秀气，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我知道，若是我生做了女儿身，就断然会和二姐一般，所以，小弟从小就对二姐莫名的亲近。”綦裳听他说着，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懿宸继续说道：“后来，二位姐姐都进宫做了妃子。但是，在云妃娘娘的身上，我只能看到功利，太多的内容遮住了她的眼睛，我和她的关系，不是姐弟之间的血亲之情。在她眼里，我是家族的继承人，在我眼里，我和她之间的联系就是家族利益的牵绊。但是，二姐的眼睛却是我见过的最清澈的眼睛，身处浊世却又分外出世。我觉得二姐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我今日见到二姐，才觉得，二姐更像是落在凡间的谪仙，所以才没有受到这尘世人烟的玷染。在姐姐身上，我才会觉得，你我之间不是只有家族利益的牵绊，会让我觉得这人世间还有一丝净土的残留。” 綦裳抬头看着他，心中不禁有些难受。自己身在皇宫，想要保命怎能不入世？懿宸错了，他看到的只是表象，他所看到的只是自己所希望的，然而，自己的心，早已经蒙了一层尘埃，自己的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鲜血了。綦裳心中有些自嘲，若真如他所言，真正的净土，应该是懿宸的心才是。 “谢谢你，”綦裳将飞在脸前的长发别回耳后，道：“有你这样的弟弟，我不胜荣幸。” “姐姐！”懿宸不禁唤出声，惊喜之色不言而喻。綦裳微笑着看着他，夕阳渐斜，将綦裳的微笑笼在那夕阳的余晖下，看得分外不真实，又分外的美丽摄人。 “姐姐，小弟长这般大，见过无数的佳人。但是，姐姐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怕是放眼天下都无人能及姐姐气韵一二的女子。姐姐怎的舍得自己的美貌就这般无声的埋没呢？” 綦裳看着他，摇摇头，抿嘴笑而不语。 “二姐放心，爹爹就快要升任左相一职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必会鼎立相助姐姐。” “时候不早了，”綦裳像是并未听到懿宸的话，只是看着那落日道：“你走吧。再不走就赶不到宫门落锁前出宫了。不要和任何人说起你来过。” 懿宸也抬头看天，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对綦裳拜了一揖，转身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綦裳心中攀起一个念头，懿宸是不是那老狐狸派来的说客呢？季白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