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綦裳心中一惊,原来,乞巧心中有了喜欢的人,偏偏,还是貊彧!“那么,你恨我是不是?因为貊彧?”
不想,乞巧却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的心中全都是你,他想要你做他的王后,我想要看到他幸福。”
乞巧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又凄楚的神色,道:“我是恨你,但不是因为貊彧。”乞巧顿了一顿,道:“而是因为,七夕!”
骤然听到七夕的名字从乞巧的口中念出来,心中瞬时闪神,七夕这个名字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碰触,久到自己以为已经释然,但是此时此刻听到了,却还是禁不住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眼睛不由自主地再次布满湿意,隔着水雾看着人的脸一片模糊。
綦裳颤颤巍巍地扶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向坐在下面的乞巧走过去。
“你是如何知道七夕的?是云鬘吗?我要求所有的下人都对你缄口的。”綦裳的语句有些不清晰,说出没一个字都似乎十分费力。
綦裳终于走到乞巧面前,她像是终于承受不住自己身子的重量一般瘫坐在乞巧的脚下,两手伸上前,握住乞巧平放在乞巧膝上的双手。乞巧的手微微一抖,却并没有挣扎,她本以为自己在这雪天里只着一件单衣已经是很冷的了,不想,綦裳的手却要比她的还要冰凉。
乞巧皱着眉头,一眨眼,两滴泪珠便坠落下来,打在綦裳的手背上,一片温热。乞巧摇摇头道:“云妃没有跟我说过这些,都是我后来调查出来的。那一年的风波,不管是怎么掩盖,都会有人知晓的。更何况,这些事情,都是娘娘进宫以后发生的,民间对娘娘的传言可谓之传奇,更别提后宫这方天地了。”
綦裳仰着头看着乞巧,抬臂触到她的脸上,伸手要为她揩干净她脸上的泪水,却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指间微微在发抖,白皙的手背都可以看到肌肤之下青色的血管。之间传来凉凉的湿意,这一触碰,綦裳眼中憋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是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这样呢?为什么?啊?为什么?”綦裳语不成调,握着乞巧的手逐渐增加了力度,但总还是不会痛。原来面对乞巧,再哪般受伤,也都恨不起来,曾经将自己的一颗心投入了进去,终于还是恨不起来也狠不起来。
“你瘦了…”乞巧终于回握住了綦裳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想要为綦裳擦泪,却悬空停在了那里。乞巧自嘲地笑笑,道:“娘娘,奴婢的手脏…”
綦裳一把抓过乞巧的手,看着乞巧道:“乞巧,我不是说过让你叫我小姐的?你干什么也和她们一样叫我娘娘?我不是什么娘娘,我是你的小姐,你的小姐!”
乞巧的眉头皱的极深,下颌一颤一颤的,看到綦裳因为强烈呼吸而起伏的心口,竟一把将綦裳握着她的手甩开,綦裳身体本来就极弱又瘫坐在地上,这一下,将綦裳整个抛在了地上,綦裳两手撑着地,斜斜地坐在那里。乞巧站起来,愤怒的双眸注视这綦裳,眼泪在她泛红的眼眶里打转。
“小姐?你是七夕的小姐,不是我乞巧的!不!我不是乞巧,从来都不是。”乞巧看着綦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你不是我的小姐,从我见到你开始,你就是这宫里的娘娘。你是我的娘娘,不是我的小姐…”乞巧有些泣不成声,“原先,我不知道为什么云妃要让我改名叫乞巧。刚来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对我好。我心里面很是挣扎,云妃手中掌握着我的全家,可是你对我又这般好,你是一个好主子,从来都不把我看做是下贱的奴婢。我眼中的你并不像他们口中传言的那般阴狠,我曾经想过就跟着你一辈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执着于让我叫你小姐而不是娘娘,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把我这样一个平凡之至又毫无资历小宫女贴身留着。那时候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单纯的以为你心好,单纯的以为你对我好而已。”
乞巧好像力有不支,又瘫坐回去,道:“我一直不明白,你看我的眼神里面,究竟有什么内容。你看着我的目光,就像是春日和煦的阳光,那般的温暖温柔,我打心底里喜欢,可是,你那样美好的目光,总是让我觉得恍然,总觉得,你面前虽然是我,你看着的却是另一个人,你的目光中弥漫着大雾,总是穿透了我撕裂了我看到别的不存在的别人。”乞巧的声音镇定了许多,却抹上了一层悲切的意味。“可是,我自欺欺人地以为这些都是属于我的,我不能忠诚于你,但是我却可以真心待你伺候你。我真的以为,你是真的对我好,真的待我就像是你熟识的妹妹,我甚至想要放弃我的家人,为了你。哈哈,我很傻吧,哈哈…”乞巧自嘲着笑着,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嘴角。
“但是,我总是忐忑不安,虽然有多少宫人嫉妒羡慕的眼光,但是我经常可以见到他们在看到我以后窃窃私语。后来,我调查后终于知道了,我在你的眼里,我从来都不是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要叫乞巧,原来,我一直都是七夕的替代品。你那些温婉的目光都是给七夕而不是给我的,你的心中,只有七夕,而我乞巧,只是你找来供你寄托这份哀思的替代品。我无法接受!你知道吗?在你给了一个人所有以后,再把这些恩赐全都收回是怎样的感觉。尤其是在这冷漠到泯灭人性的深宫之内,给了我像姐姐一般的温暖,再浇给我一盆冷水,那是彻头彻脑的打击。可是,我给你的,收不回来了。我的这份感情,只有毁灭了才有挣脱的可能,没有了你,也就没有了七夕的困扰了…”
綦裳看着乞巧,眼泪干了,泪痕犹存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干涩。綦裳站起身,看着乞巧,竟有猛烈地咳嗽起来。乞巧身形冲着綦裳微微一动,终究还是又稳稳地坐了回去。綦裳挥挥手,对暮秋说:“你去拿一件我的大氅来给乞巧穿着。”
暮秋叹一口气转身进了里屋,綦裳又晃晃悠悠地转身向主位走去,心中,是绝望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