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裳瘫坐在椅子上，握着杯子的手指节发白。手上的指甲都已经长好了，未染过豆蔻，整只手都跟指甲一般素白的颜色，因为过于用力，之间末出现一丝绯红，这红在整片的惨白中显得尤为诡异。她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似乎在强忍着就要溢出来的泪水，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心口处的衣襟，上牙齿咬着下唇，直咬得下唇渗出血丝来。 出尘见綦裳一只手摁着心口，表情这般隐忍痛苦，急忙将自己手中的水送到綦裳的唇边，道：“快别伤了身子。人的一颗心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先喝口水缓缓吧。” 綦裳忽然一下睁开眼睛，大大的眼眸立时滚落下来两串泪珠。綦裳握住出尘的手，下唇渗出一片猩红的颜色。綦裳哽咽着声音对出尘缓缓道：“婆婆，这是綦裳的命吗？我所在乎的人一个个的都离我而去。婆婆，我是不是注定就该这般孤独？让我一个人挣扎在这深宫？” 听到綦裳绝望的质问，出尘的心也随着一痛，抬起眼来，竟然无法正视綦裳如水的眸子。出尘低下头，回避着綦裳的目光，道：“我去将乞巧那丫头带过来吧。是时候解决这事情了。” 綦裳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乞巧的。只知道有人通报乞巧来了的时候，綦裳的呼吸猝然急促起来。手在打颤，止也止不住。在出尘离开的这段时间，綦裳在期待着，她想要见到乞巧，问问她为什么，原因，还有乞巧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即便作为云鬘派来的细作，但是，她的心有没有因为她动摇过。綦裳的心在痛，就像失去七夕的时候，痛的好像有一只手将那易碎的心脏给捏在手中狠狠的揉搓。 双腿似乎完全不听使唤，綦裳任由那一双腿虚浮地带到前厅，若是没有暮秋在一旁扶着，连走路都在打晃。 乞巧跪在地上。綦裳眼前一阵恍惚，好像回到了过去，跪在那里的是草阶。记得那时候，綦裳在清祀怀中感叹，难道真的没有可以相信的人吗？现实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耳光，震得她连声音都要听不到了。自己最信任的人，自己投之以全部真心的人，竟然是埋藏最深的敌人。 綦裳跌坐在椅子上，终于情不自禁看向跪在下面的乞巧。她被关着大约快三个月了，长长的头发披散着，都郁郁地纠结成了几团，连半分的光泽都没有。乞巧低着头，郁结着的头发散过来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乞巧脸上的表情。她瘦了不少，綦裳送过她的镯子还带在手上，却松垮垮的快要掉下来了。乞巧还穿着单衣，跪在冬季的地上，禁不住瑟瑟地发抖。 綦裳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她闭着眼睛，手扶在椅子的把手上，焦躁地刮着扶手上面的红漆，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半晌，綦裳抬手一挥，道：“地上凉，你起来坐吧。”却没有睁开眼睛。 地上响起衣料摩擦的“簌簌”声。良久，屋中的众人都没有说话，只能感到一室清冷的空气。綦裳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乞巧。她定定地坐在那里，双眼愣愣地盯着地面，没有一丝的波动也没有分毫的颜色。她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尖尖的下颌支了出来，眼窝有些陷了进去，脸色苍白，没有什么血色。 “为什么？”綦裳问，声音突兀地响起来，让人一时间觉得不适应。 乞巧打了一个激灵，随即，抬头看向綦裳，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是云妃的细作，没有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綦裳又问了一遍。 乞巧灰色的目光看着地面，没有分毫的感情波澜，道：“她制住了我在宫外的家人，我的父亲，还有我的弟弟。” 綦裳皱皱眉头，咬一下下唇，又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一开始。”乞巧的话又咳了起来。“我是她买进宫的。我的家世本就清白，进宫之后，她只说要我改名叫乞巧，后来就再也没有管过我。直到后来我跟了你，她才又和我联系。” 綦裳点点头，兀自自嘲的笑了笑。果真是，为自己从一开始便入了别人的圈套，真的好笑。“做了细作，也有改变心意的时候，难道，你的心没有动摇过吗？” 乞巧又抬头看了一眼綦裳，道：“娘娘对奴婢的确是极好。原先是有过一些改变，但是，我的家人在她手中握着。后来，”乞巧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笑，道：“后来就坚如磐石，没有改变过了。” 綦裳的心一阵抽搐的痛，鼻子渐渐泛起了酸意：“娘娘。你怎么不叫我小姐了？” 乞巧顿了片刻，声音仿似呢喃道：“那个人，是叫你小姐的吧。” 仿若被点击了一般，綦裳定定地坐在那里看着乞巧。 “我知道她的存在。哪怕她死了，她也一直都在你心里面。我也曾心软过，在大弥的时候，我知道云妃的谋划，我想，你若是跟了貊彧，那么，我也就留在大睦了。那个时候，云妃没有打算要你的命，她只是希望你不要回来，不要跟她争名分争皇上。”乞巧的眼神有一些恍惚。她继续道：“不想，你却和王爷走了。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有多么复杂，你走了，云妃这边目的达到了，自然可以交差。但是，我看到貊彧着急的神色，我甚至看到他那样的男子独自一人的时候对着你的画像垂泪，我真的是不忍心，更何况，即便你走了，我也必须回大弥，回来，也会被皇上追究。所以，我跟旬晨将军说了你的去处。” 綦裳心中一惊，原来，乞巧心中有了喜欢的人，偏偏，还是貊彧！“那么，你恨我是不是？因为貊彧？” 不想，乞巧却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的心中全都是你，他想要你做他的王后，我想要看到他幸福。” 乞巧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又凄楚的神色，道：“我是恨你，但不是因为貊彧。”乞巧顿了一顿，道：“而是因为，七夕！” 浅醉的话：为方便亲们对文剧情阅读的连贯，明天起，我会在每章的开篇附上前一章的末尾。浅醉替綦裳谢谢亲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