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眼前出现了灯的亮光，綦裳的眼皮微微抖着，终于慢慢睁开眼睛。其实，只需要抬起眼睑，却仿似有千斤的重担压着。她宁愿就这样睡下去，不会醒来就不用感受现实中的痛苦。或者，就这般死去，回到那座奈何桥，这次，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喝下那碗孟婆汤。 眼前是花的，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忙碌，感觉到她的手触摸到自己额头的极致温柔。綦裳心中一动，这样的变故自己的心脏还能够接受吗？ “妈妈…”綦裳呢喃出口，虽然眼前的世界还是模糊的，但是，她清楚地看到那人的手上的动作一僵。“你醒了？”疼惜的女声。 “醒了！娘娘醒了！快去告诉皇上。”一声欢呼，彻底打碎了綦裳心底的一丝强烈的喜悦。綦裳听出来了，这是暮秋的声音。 綦裳紧紧闭一下眼睛，复又睁开，眼前的混沌逐渐清晰起来。綦裳看到，坐在床边的人，不是自己的妈妈，而是出尘婆婆。綦裳的眼圈一红，心中万语千言都又咽回到肚子里去。其实这个时候，多想念妈妈的怀抱，多么希望可以在妈妈的怀中痛哭一场。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就对自己说过：“虽然雪待是女孩子，但是，也不能在别人面前轻易掉眼泪。实在委屈想哭的时候，就躲到妈妈怀里。妈妈的怀抱可以容纳你的天地。” 镇定一下心神，綦裳看到暮秋和青梅伺候在床边。綦裳笑着对出尘道：“乞巧呢？怎劳婆婆做这些粗活？”出尘的目光一滞，没有接话，只是安慰道：“娘娘好生将养身子就是了，不要想那么多。” “裳儿，裳儿…”镇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尘站起来立在一边。片刻，镇祭便坐在綦裳的身边。 镇祭凝视綦裳良久，双眸里全是担心与心疼的神色。镇祭伸手握住綦裳的双手，道：“裳儿，你总算是醒了，可着实急坏朕了。”应钟侍立在旁边，笑着帮腔道：“娘娘昏迷了两天。皇上食不甘味，寝不能安，一直守在娘娘床边，这才刚刚去休息娘娘就醒了。皇上又慌忙赶过来。” 镇祭的双眸一直没有离开过綦裳的脸，看也没有看应钟，只是朝应钟挥一下手。应钟识趣地带着屋中的众人退了下去。 二人相互打量着对方，都一时无语。綦裳感觉到镇祭握着自己的手越发紧了，她伸出另一只手覆在镇祭的手背上，笑的恬雅婉柔道：“皇上，我们的孩子…” 听到綦裳这话，镇祭的眼圈瞬时一红又一黯。 “我们的孩子好不好？”綦裳道。镇祭突然抬起头，震惊地盯着綦裳，终于启开双唇，缓缓吐出綦裳的名字，“裳…儿…” 綦裳继续笑着问到：“皇上，是男孩对不对？皇上，臣妾想看看他，可以不可以？”镇祭的嘴唇轻轻一抖，终于只是叹口气。他伸手将床上的綦裳抱起来摁在自己的怀中，双眼埋在綦裳的脖颈处。綦裳抬臂还住镇祭道：“他长的是不是很漂亮？” 镇祭扶着綦裳的双肩，让綦裳与他的眼睛对视着，哑着声音道：“裳儿…我们的皇儿…没了…” 听到镇祭的话，綦裳无光的眸子渐渐有了一丝星火的亮光。既而，这摸亮色立即就转成了铺天盖地的悲伤。眼泪，似两泓泉水一般瞬时喷涌而出，在綦裳本就憔悴的脸上纵横开来。 在黑屋子中的一幕幕又回到綦裳的大脑中来。綦裳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指头上缠着棉布，想起来了，那深入骨髓的痛苦不是梦。小腹空空如也，触手一片虚无。 綦裳张开嘴，却发不出一声悲鸣和哽咽，只有那眼泪像是没完似的在脸上纵横。镇祭看到綦裳这般，瞬时慌了神。他一把抱住綦裳，安慰道：“裳儿，裳儿。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太医说，孩子虽然没了，但是没有伤及身体根本。不怕，不怕。” 镇祭抬手抚摸着綦裳的脸庞，用指腹为綦裳胡乱揩着眼泪，继续道：“朕已经处置了那班玩忽职守的奴才们。裳儿，裳儿放心。” 沉浸在自己痛苦之中的綦裳一怔，竟然问道：“皇上惩治她了？皇上怎么惩治她了？” 镇祭被綦裳一问，愣了一下道：“乞巧没有守好朕的裳儿，竟然在早间看到裳儿满床是血的晕倒在床上才发现你出事了。朕已经下令将她囚禁起来，等你身子好了之后再由你发落。” 綦裳定定地看着镇祭，片刻，她虚弱又哀伤地笑着摇摇头，摇头的间歇，又流下来两行眼泪。 “皇上，我看到了，我们的孩儿，已成形的男孩。”綦裳兀自说着，突然哈哈大笑几声。接着，双手死死地抓住镇祭的袖子，双眼睁的极大。綦裳本来脸色就极其苍白没有血色，病了这几日，又哭了这许久，双眼已经红肿起来，綦裳这般悲愤、痛苦地盯着镇祭，让人觉得分外可怜，但同时也让人觉得有些可怖。 镇祭微微向后坐坐，想要躲开綦裳的双手。綦裳浑身都在颤抖，眼泪一直没有断过：“皇上，这事是蓄谋。没有那么简单的皇上，是蓄谋。” 镇祭握住綦裳的双腕，想要掰开她的双手，然而，看到綦裳手指上裹着的棉布又渗出丝丝的血丝，终于还是没有忍心。“裳儿，朕知道你伤心。但是…”看到綦裳眼眸里投射出的深切恨意，镇祭没有说下去。 綦裳松开镇祭的袖子，冷笑着流着眼泪道：“皇上，你没有经历过。但是綦裳永远忘不了。綦裳是很伤心，但是我还是很理智的。是阴谋，是阴谋皇上。” “裳儿…”镇祭伸出手，想要拉綦裳，却被綦裳一侧身挣脱开。綦裳一掀被子，就在床上向镇祭跪了下去，“皇上，求你要为臣妾和臣妾的孩子做主啊！” 镇祭皱着眉头，看着綦裳道：“裳儿，你这究竟是怎么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快快躺着。你口口声声说是阴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綦裳缓缓抬起头，看着镇祭的眼睛，肿成核桃一般的眼睛又流出两行泪来：“皇上，是云鬘，是云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