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因为谁
听说芙蓉受伤了,荆钗便是想去瞧瞧的,伯阳不置可否,却是早膳后,连门都不出了,那意思,俨然就是必须得他陪着。
似是有些无奈,荆钗只能由着他。
收拾齐备,荆钗牵上伯阳的手,揶揄:
“我怕你丢了,就这么牵着吧……”
伯阳仍旧笑,不语。
回府,尚未上那望江楼,便是听到芙蓉的哭骂声,似是相当不满现状,要朦朦来陪伴她。
而后,在噼啪的瓷器破碎声中,是茗悦唯唯诺诺的应承声。
石仲月说的对,芙蓉的心结不解,迟早会出事儿的。
荆钗虽是知晓芙蓉经历的事儿,然,却是不能完全体会她的感受的,毕竟,她不是人母。
她的涉书姐姐,一个那般冷淡的人,亦是不能对芙蓉狠心,又何况是她呢?
心内这般想着,荆钗握住伯阳的手,禁不住紧了又紧。
“不想去就算了,”伯阳驻足,揽住荆钗,眸中是疼惜几多:
“何苦这般……”
“不,我得去的……”荆钗亦是眸中没有半分的退却,是坚决:
“她是我的姐姐,这是我该做的……”
“丫头……”
“若是没有姐姐,亦是没有我们的缘分,不是吗?”荆钗将他们此刻紧握的手抬起,在他眼前晃晃:
“我该去的……”
“我与她的情,你该是早就清楚的,又何必……”
“我知道……”荆钗快一步打断,她不想伯阳为这样的事儿解释,而他,当然是清楚伯阳对芙蓉的情感:
“那已是过去了,我都不计较,你倒是计较什么?”
伯阳呵呵一笑,释然几许,将荆钗的手握得更紧,带她往望江楼里行去。
俩人尚未进门,却是一人匆匆奔了出来,与荆钗撞了个满怀,伯阳忙将荆钗护在了怀里。
“坏人!坏人、坏人你们这些……”芙蓉满眸的惊慌,惨白若纸的面色,令荆钗心内揪得生疼,看着芙蓉惊惧的眸边泪珠隐隐,荆钗试图靠近安慰:
“姐姐是我,你不在楼内好生歇息,怎的会跑出来的……”
话未完,她却是发觉,芙蓉的眼光不对,竟是对她多了几分诱惑,缓缓,竟是看得愈发地深……
“够了!”伯阳低低呵斥,一手将荆钗的眼眸捂住:
“你当真是谁都想咬一口?”
荆钗恍悟,却是原来,芙蓉方才是对她使了摄心术,难怪她觉得那感觉熟悉异常。
禁不住自嘲一笑,向来,只有她对别人使用摄心术,却是今日,她竟被人施这摄心术。
而施此之人,竟是她的姐姐。
“你、你们……都是坏人!都是伤害我朦朦的坏人!坏、坏人……”芙蓉一句话未完,却是满口的鲜血喷了出来,溅在了伯阳月白色的长袍上,分外刺眼。
“啊……”荆钗禁不住低低惊呼出声,忙上前扶住芙蓉,向伯阳求救:
“相公,快救人啊!相公、相公……”
伯阳仿似懵了一般,一愣后,才是上前,将芙蓉接到怀里,忙与她护住了心脉,缓缓放置在了地上。
“姐姐,坚持一下!坚持住啊、坚持住……”荆钗握紧芙蓉的手,不断给予她鼓励,希望她能挺住,毕竟,摄心术被突然打断,造成的心脉受损,很是严重。
然,即使如此,芙蓉亦是不住呢喃,要朦朦,抑制不住的殷红色液体自苍白的唇边淌出。
荆钗忙伸手与芙蓉擦拭,眼泪,竟是那般轻易便自眸中淌出,砸在芙蓉的面上,混合进那血水中。
天下父母心,怪谁?
早该的,或许,芙蓉该是拥有一个完美的家。
如此这般想着,无端的,荆钗竟是心口疼痛难当,是否,这就是所说的血浓于水?
看着荆钗的泪颗颗砸下,伯阳亦是紧锁眉,复又加重了掌下送真气的力道:
“你莫要再言语了……”
制止了芙蓉的喃喃,伯阳便是全神贯注于度真气与她。
不多时,芙蓉的面色稍稍有些缓和,伯阳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荆钗也稍稍放下了心,与伯阳感激一笑,欲语,但,见他仍旧没有结束度真气,便是先暂且住了口。
茗悦慌张自楼内奔了出来,想必,方才芙蓉是与茗悦施了摄心术的,不然,楼下这般大的动静,这丫头如此机灵,怎会觉察不到?
看着茗悦惊慌失措的双眸,伯阳来不及顾及别个,只与她道:
“带朦朦来这里,快!”
茗悦应是,快步跑了出去。
如此,芙蓉似是稍稍有些好转,急促的呼吸方是有些缓和。
见芙蓉缓缓闭上了双眼,似是疲累已极,荆钗望向伯阳,想知道芙蓉这会儿究竟如何了。
“暂且都稳定了,只要朦朦来,她就会没事儿的……”
是呵,芙蓉心内最在乎的,是朦朦。
而她,最在乎的,是伯阳。
是以,她摄心术的创伤,总是因伯阳而复发。
虽是不一样的牵绊、不一样的心焦,可,这苦痛,又何尝改变过滋味?
炙热而灼烫的痛,自心间烧到全身,烧得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幸运的是,自打伯阳记忆起她,便是不再允许她使用一分半毫的摄心术,而她,亦是答应了伯阳,不再。
可,他们心内清楚明了,即使不施用摄心术,有一天,到了关键时刻,荆钗焦心伯阳,仍旧是会创伤发作的。
看着稍稍安静了许多的芙蓉,荆钗的心方是恢复了平静,苦痛,终是过去了。
抬眸望一眼伯阳,透过蒙眬的泪眼,触上的是他疼惜满满的双眸。
热泪滚落,不是为谁,是为自己……
“丫头……”
暗哑一声低唤,是心疼满满,伯阳抬手,抚上荆钗微苍白的面颊,拇指肚拭去她面上的一滴泪,与她窝心一笑:
“会好的,都会好的……”
“嗯……”荆钗禁不住点头,她的相公,一向不会欺瞒于她,她信。
微微侧脸,将她精致无双的面庞埋在伯阳温厚的掌心,荆钗闭眼,任由泪珠滚落,淌进伯阳的掌心。
第一次相见,他是因芙蓉才相救于她的,他原谅她的无知使用摄心术。
打从那时起,他们的命运,便是牵绊在了一起,不离不弃……
眼前,他却是因为芙蓉是她的姐姐,而选择冒险相救……
伯阳的功力恢复只有一半,荆钗自是知晓的,如今,尚且是不稳定,又岂能这般随意动用他的真气?
伯阳曾说,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涉险,因他一身,便是牵涉到石家这个庞大的全局。
说他是王,又何尝过分?
却是为了她,他每每破例。
他说的对,她就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坏孩子……
吵吵嚷嚷中,石仲月与朦朦赶来,连涉书都来了,似是都对芙蓉的伤势很是关切。
忙碌中,石仲月自伯阳怀中接过了芙蓉,忙带上了望江楼,涉书几人亦是跟了上去。
遥望三步之遥的荆钗,明眸水雾蒙蒙,却是面上浅笑淡淡,伯阳心疼几许跨一步上前,想拥她在怀的,却是身子一阵虚软,摇晃之下,险些栽倒。
“相公!”荆钗低声惊呼,上前架住他,抱紧:
“你如何了?我、我不该让你那般耗费内力的,毕竟,你身子尚未复原……”
“无碍的,”伯阳稍稍恢复一下,扶住荆钗,将她护在怀里,抱紧:
“有你在,就好……都好……”
“……”荆钗哽咽,呜呜低吟,亦是拥紧了伯阳。
感受着他温厚的手掌覆在她的脑后,呵护备至,亦是宠溺满满,荆钗的心熨帖异常。
终究,她的相公……还是回到了她的身边,她还是回到了他的怀里。
即使方才他们被“生生”分开……
即使方才他为她抚泪的拇指,是那般匆匆被迫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