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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了相公
盼到心焦,终于将石仲月盼了回来,涉书又惊又喜。 石仲月无碍一笑,亦是关切: “当真是个傻瓜,我又不是小孩子,会有什么事儿?倒是你,产期将至,莫要再这般担惊受怕的……” “嗯、嗯嗯……嗯,我晓得……”涉书双手握紧石仲月的手,凝眉,欲语,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石仲月无碍一笑,安顿她坐在床上,唤茗悦打水来,茗悦爽朗应是,向屋外一声唤,门外刚至不久的小厮,便是将热水桶送了进来。 石仲月亦是不得不对茗悦的心思赞赏一句了,想是她刚看到他回来,便吩咐下人去取水了。 回答着涉书迫不急待问他的问题,石仲月接过茗悦手中的木盆,置于床跟前,而后蹲下身与涉书脱鞋袜。 茗悦一惊,忙道,她来吧,石仲月倒是无碍: “她的腿脚浮肿得厉害,需按压脚底穴位的,我来就好……” 如此,茗悦方是放弃,忙与石仲月搬来小竹凳,待他吩咐她可以下去了,茗悦方是福身退出。 简单说着今日祭拜之事,石仲月与涉书按压双脚,安慰: “你不必这般记挂的,都过去了……我很好……” “仲月……”过去与否,她岂会不知晓?涉书心疼低唤,一手扶床沿,尽量将身子前倾,另一手去抚摸他的面颊: “瘦了……” “……”不语抬头,触上涉书泪水满含的双眸,石仲月正按捏涉书脚底的双手顿住。 四目相望,良久,石仲月乌眸亦是水雾蒙蒙,透过蒙眬的视线,他看到涉书眼眸中的泪颗颗滴落。 心疼,他上前,想与她抚泪的,却是自己的泪先滑落,被涉书正摩挲他面颊的拇指堵住,泪,又一颗,两颗泪汇聚,漫延过她的拇指,淌过她白皙的手背,坠入地上木盆内,极其细微的一声叮咚…… 在他的耳力听来,却是分外清晰,慌忙以袖拭泪,却是涉书先抚干了他眼眸中紧跟着淌出的又一滴泪: “傻瓜,与我装什么……” “……”石仲月不语,眼圈立红,晕染在他皙白的面上,竟似是春日里迎着朝阳灼灼绽放的桃花一般,本该是分外妖娆的,可,看在涉书的眼中,竟是悲辛与苦涩满满。 “傻仲月,我的傻仲月……”涉书哽咽,顺势揽他到怀里: “我、我是你的妻,你不该再这般逞强的……” “……”轻颤,石仲月埋首涉书怀里,无声啜泣,涉书一遍一遍抚摸他滑若丝绸的乌发: “在别人跟前,你可以是坚强的,甚至是不倒的……” 低头,深吻他头顶的乌发,涉书任由眼泪淌出: “我这里……你不必这般辛苦,强自撑着……” “嗯……”闷声在她怀里应是,他的哭泣渐渐出了声。 颤抖的身子,就在涉书的怀里,涉书的泪,便是随着他一声声的哭泣,滴滴砸下。 慌忙拂去自己流淌到他面颊上的泪,涉书暗哑了声音: “若是心内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哭出来……就会好受许多……” *********************************************** 圣水池畔医圣谷,竹屋内,荆钗正在灯下为伯阳修剪脚趾甲。 刚自药泉出来,荆钗身上着的,是薄薄的米白色丝质睡袍,衣带轻系,将她玲珑的曲线微微显露,背脊上,是黑瀑般一泄而下、长至地面的乌发,此际,在微微晕黄的烛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泽。 素颜淡淡,眉清目秀,正在与他修剪脚趾甲的她,认真异常,似是顽皮的孩童终于被一件宝贝给吸引住了一般。 看着席地坐在棉蒲团上的荆钗,伯阳虽是面上强自镇定,却是眼眸中几许窘迫。 是她坚持要给他修剪的,还扬言,经此一剪,往后他定是会离不开她的,她修剪的脚趾甲,那将会是天下无双。 伯阳好气又好笑,她每每这般类似的事儿,总是先千方百计说服于他,只因这些事儿,均是他不愿意她做的。 费时半柱香,荆钗终于完成了她的浩大工程,放下小剪刀,荆钗低头就在他脚背轻轻一啄,欢快一句: “大功告成!” “你!丫头……”伯阳慌忙抽脚,早已晚矣,这一刻,脚背上留下的,还是她柔软水唇的那蜻蜓点水一般的触觉。 荆钗咧嘴嘻嘻一笑,起身,爬上到伯阳身上,将他压到在床上: “甭高兴太早,你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 妖娆坏笑,荆钗双手伸到伯阳跟前,故意嗲声嗲气: “相公啊,人家这一双玉手,方才触碰了那人的臭脚,可怎么是好……” 言语间,那神情、那动作、那意思,俨然就是要伯阳以唇舌帮她弄干净双手。 伯阳倒是不客气半分,张嘴含住她的小指,荆钗格格笑着,倒是亦不抽手,反正俩人均是刚自药泉出来,泡了将近俩时辰,哪里还会有什么脏臭之说? 即使是方才她那一下轻啄,冲进鼻腔的,亦是药泉淡淡的清香气息。 伯阳的肤色是小麦色的,很健康,但,不是看上去的那般粗糙,许是习武之人的原因,竟是光滑得很,触上,没有半分粗糙感。 而他的全身,最粗糙的,便是他那一双手,掌心皆是厚茧,甚至指节上,亦是薄薄的茧子,看起来,会是微微有些泛黄。 纤细若水葱的十指,被伯阳一一啄吻,荆钗只静静看着,不语。 他对她,在这些事儿上,总是宠溺、纵容,而他的纵容却是建立在只伤害他自己之上。 终于完成了他浩大的工程,伯阳抬眸,笑语与荆钗: “夫人,可否满意?” “……”荆钗眸色微妙,不语。 “若是不满意,相公再与你……” 后面的话,是被她封缄在喉间的,唇舌肆虐于他的口中,似是想要将什么带走。 伯阳心惊,忙捧开她的面,微喘息: “丫头,你……” “何时肯让我与你分担?”荆钗语音暗哑,眸中泪光水般粼粼。 “丫头……” “你何时才肯让我来独力承担?”荆钗低低的质问声,似是心间憋闷得慌,这些事儿,在他来看,总是他能为她做,她不能。 想起牡丹苑那个夜晚,他毫不犹豫为她吮出脚上的蛇毒,她不否认,那一次,的确是她对他敞开心扉的伊始。 至今,她还是将那日的情形记得清清楚楚,他的担忧与认真,眉宇间的呵护之情…… 那是第一次,有人肯那般俯于她的脚下…… 又何况是如伯阳般尊贵之人? 荆钗长吁一口气,闭眼缓和少许,复又开口直言: “相公,这一次,让我自己来承担吧……” “嗯?”虽是微懵懂,却是伯阳隐约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我戒不了的不是罂粟的毒,而是你……”荆钗俯身,将左耳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微急切的心跳,她无奈而坚定开口: “这一次,让我靠自己来戒吧,你……” “丫头!”伯阳翻身,将她拢在身下,深锁眉: “还说我不让你帮我分担,你这就是让我帮你分担吗?” “……”荆钗紧闭双眼,不语,亦是不看伯阳的面色与眸色。 “看着我!”伯阳几乎是低声命令,荆钗依旧是不予理会,微微偏首,面向床里面,将面没进黑暗之中。 “你看着我!”伯阳将她的面捧过来,荆钗却是又转向另一个方向,伯阳双手捧住她的面,不让她再转: “你睁开眼,看着我!” “……”不语,不睁眼,回应伯阳的,是她眼角淌出的一滴泪,顺着鬓角,淌进了伯阳捧着她面的掌心中,是热的,灼伤伯阳的心: “丫头……” 心疼,亦是语音软了下来,她不是任性之人,她的话,何尝不对? 她的病根,便是他,有他在身边,反倒是戒得更慢,又或者,会永远这般…… 这一次,她中的毒,相较于上一次要深许多,这……不是他使劲儿,她就能戒得掉的。 “相公……”荆钗缓缓拿开伯阳的双手,往他怀里缩了缩,抱紧他,埋首他怀里,似是在深吸他怀里的气息一般。 伯阳心疼,无奈多多,唯有深吻她的鬓角,低喃: “丫头……” 怀里的人儿轻轻颤抖着,伯阳担忧,想引她出来的,却是她一双小手,死死揪住他的睡袍,不放。 “丫头,我的傻丫头……”伯阳心疼,拥紧她,轻柔拍抚她的背脊。 少许,荆钗忽而推开伯阳,爬起身,逃到床角,扯起锦被将自己堵上,定定望着伯阳的双眸: “相公,我要戒掉你!” “……” 她的眼眸中不是玩笑,是坚定,是在向他下最后的通牒。 “……”还想说什么的,却是在心内嘲弄自己的犹豫,她都能这般坚定,他岂能令她动摇。 “好……”伯阳答应,起身,下床,穿上鞋子,转身,向荆钗道: “好,听你的,今夜……我去外屋睡……” “不!”荆钗断然否决,伯阳心内一喜,尚未来得及将欣喜传递至面上,荆钗便冷声: “你去莲伯伯屋睡……” “……” 翕动双唇,却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与她四目相望,良久,她虽是有过犹豫的神色闪现,却是不松口,一个字亦是不松口。 “好,”伯阳极其不情愿答应,向前一步,单膝跪至床上,深锁眉: “丫头,让我再抱抱你……” “不要!” “只此一次……” “就是这一次……才会害人……”荆钗依旧是冷言,但,语音里的强支撑,却是如此明显。 决定戒了他,她费了多大的气力,心内又做了多大的挣扎! 她在动摇,此际,只要他的一句话,她便是能改变主意,但,既然已是经过这般艰难的挣扎,而今决定到了这般地步,他,岂能妨碍于她。 与她一个暖暖的笑颜,伯阳柔声: “好,你说如何,便是如何,我去喊莲伯伯来,今夜,便是由他照顾你……” 言罢,不给荆钗回话的机会,伯阳转身便出屋。 呆呆望着他伟岸的身影快步出里屋,荆钗的心竟是猛地惶惶然,悸动不已。 而这感觉,竟是似曾相识,那般的熟悉…… “丫头,累了……就回相公这里来……” 是了,是那个苦涩的夏日,暖屏山庄那个苦痛的夏日,他说放手,说放手让她走…… 而后……而后是无尽的苦痛相伴…… 惊惧掠上心头,荆钗慌忙抛开紧抱在怀里的锦被,跌跌撞撞下床,连鞋子都未来得及穿,便是赤脚奔了出去。 刚行至竹帘边,便是见正掀着竹帘的伯阳,停驻在门口,似是已经觉察到了她的动静。 夜风自伯阳掀开的竹帘缝吹进来,凉意几许,荆钗顿时清醒,眼前虽是竹帘摇晃,她却是将伯阳顿住的背影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刻,不仅仅是她在犹豫,他更是在犹豫,她离不开他,他又岂能离开她? 她在怕,他难道就不怕? 缓缓伸手,轻轻颤抖,想掀开珠帘的,却是没有十足的勇气…… 此刻,只要她出声,他就会转身,他就会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她最贪恋的怀抱…… 不! 既是已经决定了,又岂能再优柔寡断? “相公……” 听她这一声轻柔的低唤,伯阳身子微震,掀开竹帘的手,缓缓放下。 惊落泪,荆钗狠心,快语: “夜凉,多加一床被褥……” 少许,几不可闻的一句应答,伯阳掀开竹帘,决然出屋: “嗯……” 此时,他不出屋,岂非惹她更心痛? “相公,记得加灰料,莲伯伯的屋子湿气很重……”空对着竹帘,荆钗喃喃低语: “相公,记得服药,你身子尚未恢复…… 相公,莫要看书看得太晚…… 相公……” 颓然栽倒,原来,她竟有这么多这么多没有与伯阳交代…… “相公……” 怔立屋外,听着她一句一句的低喃、叮嘱,伯阳红了眼圈…… 她因颤抖而断断续续的声音,更是令他焦心几许…… 此刻,她的苦痛与忍受,令他止不住攥紧了双拳,指节握得梆梆直响。 小莲子来与他们换蜡烛,见伯阳红了眼圈,想问的,却是顾虑几许,想来,应是小两口之间出什么问题了。 无力低喃,荆钗只觉得周身无力得紧,寒冷异常,蜷缩在里屋角落,荆钗极力克制不让自己喊出声…… 愈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伯阳,却是越想念他的怀抱,发疯一般地想念,周身竟似是万虫叮咬一般,痒也不是、痛也不是…… 纤瘦的身子因蜷缩而更显得娇小,颤抖竟是愈发得厉害,万般无奈,实在是忍将不住了,荆钗张嘴便是咬住了手腕,如此,方是有了些许好转。 “丫头啊,这是怎么了……”小莲子进了里屋,找了几圈,方在墙角发现了狼狈几许的荆钗,忙俯身搀扶她起身,荆钗竟是颤抖之下,连站稳都不能。 “傻孩子,怎能这般的……”小莲子将她抱起,忙向床行去: “真是个傻孩子,这夜凉得水一般,你怎的是连鞋子都不穿……” 住屋外,一听见荆钗这般,伯阳便是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猛然掀开竹帘,入耳的,是荆钗断断续续的叮嘱: “不、不要……不要说与……相公,不要……” “傻孩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该是操心自个儿的,瞧这浑身冰冷的……” 后面的话,伯阳没有勇气再听下去,狠心,转身离开,大踏步向圣水池上的青莲居行去。 竹屋内,荆钗一双小手死死拽住小莲子,与他叮咛: “不要、一定不要说与……相、相公……不要……”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不说……”小莲子拭着她额间的冷汗,与她盖被子: “傻孩子,他能照顾自个儿,倒是你,可是要仔细身子的……” “莲、莲伯伯……”荆钗哽咽,似是想要什么,扑进小莲子怀里,揪紧: “今夜、今夜你留下……我、我……” “唉……”小莲子抱紧荆钗,与她蒙上锦被,心疼几多: “傻孩子……” 青莲居,伯阳进屋,与自己铺床,且,特意自柜子内又取出了一床褥子。 重重将褥子置于床上,铺开,摊平,再将锦被拉开…… “相公,与我暖被窝……” 触上凉意几许的被褥,耳畔响起的是往昔荆钗的撒娇,她身子偏寒,天稍微凉一些,便是需要他来与她暖被窝。 每每忙到很晚回家,她皆是不睡,她说,怕冷…… 心疼,亦是心痛…… 此时,她定是那毒瘾复发了…… 她会冷…… 丢下手中的锦被,伯阳忙向屋外行去,出屋,被夜风一吹,他似是有了些许的清醒。 攥紧双拳,强自忍住,不让自己再挪动半步…… 却是胸口憋闷得慌,似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夜风再次扫过,他竟是觉察到面上凉凉的,抬手,抚摸,竟是有晶晶的流物在他的面上。 此时,被他拂到指腹上的水珠,在檐下灯笼的映照之下,竟是明晶异常,甚至是刺眼…… 罢罢罢,他该是照顾好自己的,岂能让她担心他? 僵硬转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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