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短信业务 APP权益
相公如数奉还
一个时辰过去了,府门外硕大的灯笼早已高悬,等待着归人。 荆钗着急地来回走动,赏画耐住性子劝荆钗,莫要再着急了,如今才刚入亥时,着急也是没有用的,伯阳回来终归是要到子时之后的。 荆钗也是知道的,但,她就是不能不急,她甚至在心内恨,伯阳怎的就如此不知心疼她! 来回走了几遭,荆钗问赏画,几时了,赏画无奈: “真是的,这才过去多久?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你又问……” 原来,才一盏茶的时间…… 荆钗无声叹息,怎的就如此长呵! 没有知道他回来了,荆钗心内盼望的是他平安,如今,当真等到他回来了,她的心内盼望的、渴企的,就是他的归来,他怎能如此不明白她的心! 荆钗来回走动,小丫鬟唯有撑着伞跟着来回跑,生怕荆钗被雨淋到,赏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扯上荆钗,将她拉到了大门的檐下: “你就省省吧,折腾人嘛……” 小丫鬟忙说,不碍事,是她的本分,赏画瞪一眼: “我说茗悦,你就甭这么乖了,她这是活该被淋湿……” 荆钗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伺候了她两天的小丫鬟叫茗悦,是以,便回头打量她: 淡淡的品月色群裳,袅袅婉约,微微显露的是青涩与羞怯,不过,容貌倒是很出众,水眸汪汪。 茗悦见荆钗瞧着自己,忙跪了下来: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看着她磕头如捣药,赏画连忙搀扶她起身,嗔怪荆钗: “瞧瞧、瞧瞧!都什么人啊……害得人家孩子这般害怕!” 荆钗噗嗤笑出声,打趣: “还孩子呢,你未必比茗悦大……” 赏画横荆钗一眼,那意思就是这里你最小,荆钗轻掩朱唇,笑对茗悦: “往后莫要再如此拘礼了,既是跟了我,便是没有这么多礼数的……” 茗悦还是有些胆怯,荆钗却是向前一步,拉起了茗悦的手,赏画忙解释与荆钗听: “茗悦是被你今日的样子吓到了,瞧你那凶神恶煞的样儿!” 荆钗有些懵懂,赏画却是继续解释: “你今日那般对待来泰,茗悦怎会不害怕?” 荆钗一瞥茗悦的神情,似是胆怯中又多了几许羞涩,荆钗了然于心,想必,茗悦与来泰是相恋之人,果真,听赏画道: “茗悦与来泰自小青梅竹马,原也是定了亲的,无奈家道中落,只能随来泰到府中……” 听赏画这么说,荆钗便也是明了,茗悦,想必也是那茶道之家的女子。 淡然一笑,荆钗安慰茗悦: “我还是那句话,我当你是自家人,你莫要和我见外,再这么着,我就赶你了……”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茗悦忙又跪下了,尚未磕头,赏画连忙扯她起身: “你还当真想坐实了她的话?” 茗悦赧然,继而慌忙之中看了荆钗一眼,忙又低下头: “奴婢不敢了,奴婢遵命……” “你!唉……”赏画无奈,瞟一眼荆钗: “都是你这身份惹的祸,好好一个孩子,都被你压成这样了……” 荆钗巧笑,又问了一些关于茗悦身世之类的话,茗悦均是应答得体,如何亦是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子,大家闺秀的气度隐隐显露。 心内感叹,若不是茶务司,茗悦来泰,又何止到这个地步? 刘廉卿的手段虽不至于无所不用其极,但,好歹还算不是赶尽杀绝的,也幸好朝廷派来的是刘廉卿,若是似霍亥那般的贪婪之人,锦州城茶农的日子,将是更加难过活。 胡乱间想了又想,锦州城的事儿、大理的事儿、党项的事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荆钗才敢问赏画,几时了。 赏画很是难为情地说,亥时刚过一半…… 荆钗立时心内恼怒,一把无名之火蹭地燃了起来,怎的这般慢! 好,你不回来,我不信还不能找你了! 荆钗转身,大踏步走进雨中,向着长长的青石板街尽头行去,赏画大骂荆钗不要命了,茗悦赶忙跟了上去,唤荆钗当心啊。 此时,藏匿在府内大门后的众位家丁,亦是慌慌忙忙跑了出来,前前后后数十人,均是怕荆钗出事儿。 来武急声令身边带来的侍卫,快去跟着公主,莫要让公主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却是他一回头,身后哪里还有人? 侍卫们,可是比他着急多了! 再回头,却是看到那些侍卫早已冲到了一丈开外,来武不顾老寒腿僵硬疼痛,便是也撩起前襟追了上去。 荆钗也不管她的身后是谁,有多壮观,只管发足狂奔,她知道,顺着这条街一直向前,再跑个几百步,就是刘廉卿的府邸,伯阳,指不定就在那里…… 赏画着急,在身后喊: “你、你这是给大伙儿出难题啊,你、你这么跑、跑出来,被、被不该看到的人看到……可、可如何、如何是好……” 赏画话未完,却是荆钗忽而驻足,后面奔上来的赏画也不得不立马驻足,茗悦没有止住,便是撞在了赏画的身上,忙着与赏画道歉,赏画却是顾不得,忙拦在了荆钗的前面。 糟糕的是,她们的身后,一众男人亦是乱作一团,撞在一起的、贴了背的、忍不住低呼的、喊骂的…… “你、你也不想想,你你你这么跑出来,给谁看啊?”赏画捂着腰,气喘吁吁,眼眸中尽是不满: “不为自己着想,为这府中着想可好?” “……”荆钗喘着气,似是在思索赏画的话。 “还说让大家不要长嘴的,我看啊……该是让你不要长腿的……” 听至此,荆钗即使再不情愿,亦是不得不转身回府,却是一转身,发现有一大群人形态各异,站立在夜色中。 如此,荆钗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冲动,来武气喘吁吁赶了上来,看到荆钗转了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正欲说什么的,却是眸光停在荆钗身后不远处。 荆钗与赏画虽是面对来武,缓缓行去,但,在夜色中,却是并没有将来武的神情看清,少许,众人皆是微微抱拳俯身,齐声行礼: “王爷福安!” 荆钗顿时驻足,僵在原地,心,竟是忽而狂跳不已。 赏画高兴回头,欣喜摇晃荆钗的胳膊: “是大哥!是大哥……当真是大哥……” 摇晃了许久,却是不见荆钗有反应,赏画忙回头,却是见荆钗面上两滴泪在缓缓滑落。 “牡丹……”赏画低喃,心疼万分: “你、你莫要如此委屈自己……你家相公、你家相公……” 荆钗却是忽而转身,看着朦胧夜色中,那遥在七步开外的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即使夜色朦胧,她仍旧是将他眼眸中的疼惜看得清清楚楚,伯阳虚弱与荆钗一笑,哑声开口: “丫头……” 荆钗再也不愿耽搁一丝一毫,提步便奔了上去,扑到伯阳怀里,抱紧就哭: “相公!相公、相公……” 伯阳回抱她,却是明显的双臂间的力度不足,似是累极,又似是无力已极,暗哑的声音出卖的依旧是他此刻的虚弱: “丫头,我的丫头……” 感受着他掌心在背脊的轻抚,荆钗笑着却是眼泪止不住: “相公、相公相公……我的相公、我的相公……我的相公回来了,我的相公终于回来了!呵呵……” 听着荆钗在他耳畔的呵呵笑声,似是得到糖果的孩童一般,心满意足,伯阳的心,疼惜的同时,亦是满满暖意: “嗯,我很好,我回来了……我终于……终于将你的相公如数奉还了……” “嗯嗯嗯……还给我了、还给我了……你终于将我的相公如数奉还……奉还了!”荆钗抱紧伯阳仍旧是笑着淌泪,她的相公终于回来了…… 看到他们的王爷公主如此恩爱,一众家丁忙低头,却是在低头的那一刹,还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荆钗捧着伯阳的面,旁若无人地亲吻…… *********************************************************** 屋内红烛即将燃尽,门外小丫鬟询问着,是否能进来,却是问了几遍,都没有人回答。 她们纳罕,难道二公子不在屋中? 可即使不在屋中,她们亦是要进去换蜡烛的啊,这是府中的规矩,主子们的屋子,只要有人住,即使晚间没有人在里面,照常掌灯不误。 但,推门,却是自里面反锁了,就在俩小丫鬟无奈之际,门上映出一个高大而颀长的身影,继而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命令: “去找公主,就说我要人参汤,千年人参!” 俩小丫鬟登时大眼瞪小眼,百年老参都是难得一见的了,哪里来的千年人参?又马上要! 言罢,门上的影子闪走,俩小丫鬟虽觉得有些怪异,却是不得不遵命,其中一人忙向北院去,另一人虽是胆怯,却不得不向里屋的石仲月禀报: “二……公子,该是换烛火了,这……” 话未完,却是门上人影一闪,门哐当开启,小丫鬟尚未反应过来,便是手中一轻,盘中的蜡烛不翼而飞。 甚至连她们的二公子都未曾看清楚,小丫鬟仍旧是被拒之门外,如此,她甚至怀疑,门,是否开启过。 但,鼻息间留下的浓浓血腥味,却是明明白白提醒着她,门,当真开启过,而这味道,就是门内传出来的…… 立时,小丫鬟被吓到,转身想跑的,却是被自己绊倒在地,于是,连滚带爬,小丫鬟惊惧之中逃走…… 北院天然居,先前那小丫鬟传完话,得到的回复是: “哦,晓得了,稍后我自会遣人送去……” 小丫鬟惊诧,却是不敢问太多,也不能问。 但,她能确定的是,王爷回来了,因为听到王爷的声音了。 屋内,荆钗刚与赏画吩咐完,让她回医圣谷取药,还让府中两名剑手随身保护,毕竟,这会儿已是子时了。 吩咐茗悦快去与伯阳打水,荆钗回身,看着安坐床沿的伯阳,她面上的笑意更浓,口中呼一声相公,奔过去便是一头扎在了伯阳的怀里。 却哪知她这一撞,竟是将伯阳撞倒在了床上,听着他那一声闷哼,似是很疼一般,荆钗诧异: “相公,怎么了?” “……”伯阳不语,轻轻摇头,却是躺在床上不起来,不知是累了,还是…… 荆钗却是没有觉察到这些,还以为他是与她一般,贪恋他们的床,便是得寸进尺,爬到了伯阳的身上,将他牢牢压在身下,纤指点着他的鼻尖: “不——许——再——离——开——我!” 听着她一字一顿的命令,伯阳还是不语,只轻轻点头,可,荆钗却是觉察到了,他那是在尽力点头,似是用得力度还不小,就似方才在街上那一个拥抱一般,他有些力不从心。 虽是床上背光,伯阳仍旧是看到了荆钗明眸中的探究,忙将口中翻涌上的那一口血水咽了下去,如此,倒是将他的真实情况曝露了出来,荆钗毫不客气,俯身低头,吻住他的唇就往开撬齿。 伯阳一惊,忙阖齿,却是因为荆钗的舌在他口中,不忍咬到,便是由着它在他口中搜集证据。 是满满的苦涩味儿,荆钗恼怒,放开伯阳的唇: “相公,你究竟还想瞒多久?” “丫头,我……” “你究竟当我是何人?”荆钗忽地起身,伯阳亦是跟着挣扎起身,却是她快一步将他压住,这一次,她竟是没有使任何重的力道,只是将他拦住而已: “说,究竟伤在了哪里?” “……”伯阳张了张嘴,想说,似是怕荆钗担心,便安慰: “不是很严重,调息一些时日便会好……” “调息?一些时日?”荆钗几乎是声调在变异,掌心顿时沁冷汗: “怎的会伤得如此严重?” 伯阳内力如何?那是不言而喻的呵! 往昔,落棋不管受多重的伤,调息亦是一两日的事儿,伯阳,竟说是一些时日,而这一些时日,竟还是饱含水分的,他不想她担心,定是将那调息的时日有意模糊了的。 “说,最少需多久?”荆钗可是不能放过: “最多需多久?” 伯阳不想她担心,仍旧是淡然一笑,索性不说,抱她在怀,荆钗挣扎,她知道此时的他没有气力,他甚至连她一个弱女子都搏不过,可知那内伤有多重! “你怎的就如此心狠?”荆钗哭喊出声,下床,远离伯阳: “你当真不知我在为你担心?你怎能如此隐瞒于我?你可知、可知你不在的这几日……我、我日日提心吊胆,夜夜牵肠挂肚,你、你好容易回来了,却是这般不将我当人……” “丫头……”伯阳急了,忙挣扎起身,向荆钗行去,刚启步,却是眼前一黑,栽倒了下去。 “相公!” 惊呼一声,荆钗快一步上前,抱住伯阳,却是稳不住他,两人双双倒在地上,荆钗唯有将他往自己怀里死拽,如此,便是她的背脊着地,伯阳结结实实压在了她的身上。 “丫头!”伯阳着急,她的丫头,几时在他的怀里受到如此伤害?几时跌倒地上,垫底的会是她? 荆钗抱紧伯阳不撒手,水雾蒙蒙的眸中,是欣悦: “我终于……能为你做一点什么了……” 伯阳呛出满眼泪花,却是心间暖暖,俯身在她眉心一个深吻,喃喃低语: “丫头,丫头,我的丫头……” 荆钗不语,笑颜恬淡,轻轻闭上眼,任由伯阳温热的唇在她面上深深浅浅落着吻。 “相公,不要再隐瞒于我,”荆钗不睁眼,却是言语间辛酸满满: “我答应你,往后,我也不再隐瞒于你……” 伯阳吻在她颊边的唇顿住,却是听她无声叹息: “我们……浪费了太多太多……在猜测彼此心意之上,你说,你笨,猜不到我的心意……” 荆钗微微侧脸,俏鼻似是寻找什么一般,伯阳忙将他的鼻靠近,俩人鼻翼相贴,荆钗感受着伯阳的呼吸,笑颜恢复了恬淡: “我又何尝猜得到你的心思?即使猜到……你就不心疼我费神吗?” 荆钗张嘴,含住伯阳的唇,轻轻吮着,啃噬着,柔情几许,却也贪恋几许: “你当真如此狠心……舍得、舍得我如此费尽心思猜测你的心意?你这个坏人!” 荆钗狠狠咬住伯阳的唇,不松开,伯阳却是呵呵笑出了声,宠溺捧着她的脸,复又向前凑了凑,意思是,你尽管咬吧…… “笨蛋!”荆钗松开伯阳的唇,这才缓缓睁开眼: “我说,你只要将我的相公如数奉还即可,我几时要求你还一个毫发无损的了?” 伯阳虚弱一笑,低喃: “丫头……” “不要隐瞒,告诉我,你的伤,究竟有多重……” “……”伯阳微犹豫,少许,看着她淡淡的明眸,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 “随洪水流走,许是撞上礁石之类了……内伤……不会轻……” 荆钗似是很不满意他的回答,眸中神色淡漠,却是极度地不信任,伯阳实话实说: “若是……若是七七四十九天不能调息好,便是终身皆是这般模样……” 身下纤瘦的荆钗禁不住震了震,她眼眸中的惊惧令伯阳不忍亦不敢再说下去: “丫头……” “那就是说,会……”终身残废,四个字,荆钗如何亦是说不出口,此际,她是深刻体会到了,何谓欲哭无泪。 看到她眼眸中的几许空洞,伯阳着实被吓了一跳,忙低唤: “丫头,丫头啊,你莫要吓我……” “呵呵……”荆钗回神,一笑,以示安慰,伯阳却是看在眼里惊在心里,她这笑,那是纯粹的敷衍呵! 淡淡明眸中,隐藏着的,还有几许恨意,她在恨那些导致堤坝溃崩的贪官,她亦在心内起誓,她定是要他们偿还这一笔债! “丫头,你莫要如此,”伯阳尽量安慰: “医圣谷的药泉包治百病,于我这内伤亦是疗效甚佳的,假以时日,定能恢复的,你……” 荆钗转眸,这才似是有了一丝生的希望,惊喜: “你没有骗我?” “傻丫头……”伯阳宠溺而心疼地啄吻着她的唇,说与她听,也说与自己听: “我们要有信心,一定要有信心,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信!我信!“荆钗坚定回他,却是心内摇摆几许,可嘴上仍旧是不怠慢半分: “我须相信你,我一定会相信你!” 伯阳怎会不知她是在安慰自己?又怎会不知她是在安慰他? 可,即使如此,他这一次一定要赌一把,他的命,向来都是他来掌握!
上一章快捷键←)| 回到目录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