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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取一瓢
抬眸,看到他眼眸中掩饰不住的戏谑与欣悦,荆钗忽而觉察到自己上当了,张嘴就咬伯阳的下颌。 *********************************************************** 伯阳朗声笑着,躲开,抱她在怀,轻拍抚着她的背,禁不住低喃: “只取一瓢、只取一瓢……” 荆钗抬手捶打伯阳的肩膀,骂他坏,伯阳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放在唇畔深吻她的掌心。 荆钗一恼,撤手,不给他吻。 没有她的掌心可吻,伯阳继而攻击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氤氲在荆钗的耳际,痒痒的,却也美妙异常。 她喜欢伯阳的吻,温热而真实,点点滴滴向她传达着他的爱意,却也是呵护满满。 可眼下,她必须打住,因为他的吻会成为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南疆战事,相公究竟如何看待?” 荆钗复又双手捂住伯阳的唇,眸中认真几许。 一闪即逝的苦笑,她知道,伯阳会说,丫头,这个时候不要如此扫兴。 但,她仍旧坚持不让,等待他的回答。 大眼瞪小眼,终究是伯阳败下阵来,心内恨得牙痒痒,却是不得不依了她。 给他的唇松开一个小缝隙,荆钗等待着他的回话: “等……” 言毕,伯阳抱起荆钗往里屋去。 荆钗懊恼,她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他就说了一个字? 回到里屋,刚将她放到床上,荆钗却是一个转身,往床角躲,以示报复。 她快,伯阳更快: “小丫头,让你跑!” 将她拢在身下,伯阳追着她的唇,荆钗格格笑着,左躲右躲,就是不让他得逞。 一个着急,伯阳捧住她的面颊,不让她再躲。 格格的笑声被他的唇封缄在喉间。 深深而渴企的吻,毫不怜惜荆钗微微紊乱的呼吸,伯阳另一手解去她的衣衫…… 荆钗一个翻身,将伯阳压在了身下,笑得邪乎: “不说清楚,哼哼……” 荆钗缓缓起身,往后退,却是伯阳快一步起身搂住她的纤腰,牢牢锁住她的双眸稳稳不移。 看着伯阳眼眸中的深情,荆钗竟是掉了进去……似是出不来了一般: “相公……” 不自觉一声低喃,荆钗的心竟是怦怦跳着,仿似初恋般的心慌,害羞而美妙。 她以为他们是老夫老妻了的,这样的感觉不会有的,可,眼前,真真实实的,就是那心跳的慌乱。 “丫头,记住……”伯阳低低呢喃,缓缓逼荆钗躺倒,不见底的眸子锁住她的眼眸: “我,是你相公,谁的爱都不能和我的相比……” *********************************************************** 暮雨潇潇,暖屏山庄地字院西屋,石仲月匆匆进出,平日里不染纤尘的雪衣,此际竟是污迹斑斑。 涉书在小炕之上假寐,想着,他整整三日没有回家了,如今回来,定是会上前来关切她一下。 即使是他们之间之前发生了口角,他应该不至于如此计较的,何况那是四天前的事儿了的,她不信他还能惦记着。 再者,那也不算什么口角的,只是她说想给孩子起名字,说,孩子叫无暇,意喻这是她与仲月的孩子,月下青莲,清秀绝伦,干净无暇,是以叫无暇。 石仲月却是忽而脱口而出,说,叫朦朦。 涉书懵懂,怎会起了这么个名字的,不好。 石仲月竟是如何亦不退让,就是要孩子叫朦朦,说是他喜欢。 涉书更是坚决不同意,说,她不明白,朦朦是为何意? 石仲月说,没有什么意思,就是他喜欢。 涉书说,终归是要有个解释的,坚持不让步。 俩人就这么着,僵持上了的。 当天晚上,石仲月便有事出去了的,涉书以为是和她赌气的,便也没有理,直到第二日醒来,她却是真的发现,他一夜未归。 或许是真的有什么事儿给绊住了吧,涉书这么安慰着自己,也想,算了的,他每日那么忙,她何苦与他添烦恼? 孩子的名字,他喜欢就按着他的意思吧。 是以,她等待的是石仲月的到来和问安,却是不想,听到的是他匆匆出去的脚步声。 心下好奇,涉书缓缓起身,披了一件厚衣服,带上伞,便跟着他出屋,她确实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事儿,他竟是如此瞒着她。 以往,不管多大的事儿,他都会说与她听的,且,不管多忙都会每日回家的,回来也总会粘着她缠绵亲吻一番,之后就是看他们的孩子,总是恋恋不舍。 今日,竟是异常的怪。 即使是追上去问,她也要问个清楚的。 思量之下,涉书不禁加快了脚步,眼看着他进入了地宫,涉书忙也加快了脚步,跟着进了地宫。 方进去,她便是发现,他竟是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的,幸而,他身上那淡淡的香甜气息还在空气中,涉书可以寻着他的气息继续往前走。 倒也是怪异,临产期越来越近了,她的孩子长大一点点,她就能感知到石仲月的气息更多一些,甚至他在想什么她都能隐约感知到的。 或许,这与他种的银线蛇有关吧。 一路跟着石仲月留下的气息,涉书徐步穿梭于甬道中,竟是越走越深入,过了六七个甬道,连涉书自己都不甚清楚现刻身处何处了。 想回头,也是没有可能了,唯有跟着他的气息继续往前走。 直到涉书走得快受不了的时候,甬道终于到了尽头,却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望江楼的地下甬道入口。 抬头望望,那原本应该是黑黢黢的井口,此时,却是被石板封了个严严实实。 涉书知道,是石仲月上去之后将机关封住了的,北院望江楼边的那口印月井,若是机关开启的话,就是一口枯井,是可以进入这地宫的,若是有水的话,就是机关封了的。 但,涉书知道,即使现刻机关是开启的,她也是不可能上去的。 不过,她知道,往后退一个甬道,再往北,穿越到另一个甬道,是可以出去的,那里是府中东院的赏心亭。 上到赏心亭,涉书拍了亭中的汉白玉围棋棋盘,机关缓缓合上,她拉紧衣裳,撑好伞,便向北院行去。 穿过东院长长的回廊,与廊中一盏盏通明的灯笼擦身而过,涉书忽而想起来当初的石仲月。 那个时候,每日的暮晚之时,都是她在这里掌灯,石仲月日日来帮忙,那掌灯的半柱香时间,曾是他们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想起这些,涉书的唇畔禁不住漾起暖暖的笑意。 思量间,她来到了北院,抬眸望了一眼恢弘中不失精致的望江楼,涉书的心头更是百感交集,曾在这里……几乎留下了她与石仲月全部的记忆…… 只是,石仲月嫌这里不够暖和,她有了身孕之后,他便是带她上了暖屏山庄。 算起来,她也有将近半年没来这里了。 蓦然,她发现,望江楼的顶阁竟是灯火通明,似是石仲月真的在上面。 心下一喜,涉书忙举步向楼内行去。 楼内没有烛火,黑黢黢的,涉书凭借直觉慢慢上了二楼,再往上,竟是隐约听到有女子的饮泣声。 心内一紧,涉书忙加快了脚步。 越是接近顶阁,那声音越是清晰,似是还有那女子与石仲月的对话。 “……若是、若是朦朦有什么……我、我也不活了的……” 朦朦? 涉书心内一惊,这女子是谁?怎么会口念朦朦的…… “说什么傻话呢!”是石仲月疼惜的安慰: “不会有事的,我已托落棋去救人了的,落棋的身手你是见过的,莫要再担心了,朦朦……不会有事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女子的声音竟是隐隐透露出了一丝无奈: “朦朦……是娘对你不起……” 娘? 那女子的孩子叫朦朦? 那她的呢…… 涉书紧紧覆手于她的腹上,她的孩子……不是也被仲月取名叫朦朦的吗? “都一天一夜了,你累了,快些休息吧……”是石仲月的劝慰,那女子却是依旧哭泣: “朦朦,是娘不对,是娘连累了你……若雪说的对,我不该将朦朦生下的……” 涉书的手心顿时冷汗涔涔,提在手中的伞也掉到了地上,楼上人的话仍在继续: “不要再说傻话了,相信我,朦朦不会有事的……” “仲月,你说,若雪会不会真的、真的……杀了朦朦?” “不会的,”石仲月承诺一般说与那女子听,而,他的语音中,却是也隐着一丝担忧: “血浓于水,朦朦是若雪的外甥,她不会那么狠的,不管怎么说,对于她……朦朦是最好的护身符,她岂会轻易便害了朦朦? 再者,对于我……她好歹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梅若雪的外甥? 涉书顿时有些背脊渗汗,那、那岂不是…… “你不要再担心了,”石仲月依旧关切殷殷: “服了药,就好好睡一觉吧,待你一觉醒来,朦朦就回来了……” “真的!”那女子仍是带着三分质疑,却是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你不会只是安慰我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石仲月轻轻一笑的声音,似是想给她最大的安慰: “朦朦也是我的孩子,我自是会竭尽全力救他的……” 后面的话,涉书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只觉口干舌燥,浑身无力。 黑暗中,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望江楼的,脑海中唯一留下的,就是石仲月那一句: “朦朦也是我的孩子……” 朦朦…… 难怪,难怪他非要他们的孩子叫朦朦的,原来……原来却是有个孩子叫朦朦…… 还是、还是他和别人的…… 脑中的空白令她呼吸不过来,似是不相信这是事实一般,涉书在心内安慰自己,一定是在做梦的。 举步维艰,站在印月井边,涉书扶住井沿缓缓坐下,细雨中的井沿早已湿溽,冰冷彻骨。 而她竟是浑然不觉,只觉自己的手比这石头的井沿更冷。 似是想唤醒自己,涉书僵硬伸手,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是疼痛,真真切切的疼痛。 现实,残酷得令她欲哭无泪。 她听到的都是真的,真的有一个女子…… 真的,仲月的那个孩子叫朦朦…… 她需要一个解释,她需要石仲月亲口告诉她,究竟这是怎么回事儿。 想至此,涉书抹了一把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涉书统统将它们甩在身后,连带着身上的衣裳一起。 挣扎起身,涉书再次向望江楼行去。 刚一起步,却是脚下一软,涉书顿时失去了重心,身子向下倾去…… “当心!”是一个男子的关切声,而后,涉书感知到有一双消瘦却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心下一喜,回头,迎上的依旧是一双关切的黑眸子,却不是石仲月的。 “天寒夜将深,细雨又伤身,你不在山庄,却是跑来这里做什么?”扶住涉书的男子,言语间是毫不掩饰的关心。 “刘、刘大人……”涉书艰难开口,却是眼泪滑了出来。 “来人……”刘廉卿向身后伸手,有人将一件披风递了上来,他接在手中,抖了抖,披给涉书: “你还是喊我廉清的好……” 涉书退一步,眸中立时恢复了疏离,她不能让石仲月在这个时候看到她与刘廉卿如此,即使……即使是石仲月负她在先。 是以,涉书轻抬手抚泪,淡淡道: “刘大人,这是我家,我自是该在这里的,倒是您……” 涉书瞥了一眼刘廉卿身后的衙役,足足有十人还多,皆是蓑衣穿戴,佩戴兵器,手擎火把,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似是严阵以待一般。 “清荷……”刘廉卿似是很无奈: “你当真如此恨我?” “大人请慎言,”涉书再后退一步,离开刘廉卿的伞撑出来的一片无雨晴天,茕茕伫立雨中,淡言: “上次已然说了的,民妇与大人素未蒙面,哪来的熟稔? 眼下,又何来的恨?” 四目相望少许,涉书眼眸中坚决拒绝不减半分,刘廉卿轻轻一声叹息,将手中的伞递给涉书: “夫人请珍重身子……” 看了看他递过来的伞,涉书微犹豫,复缓缓伸手接伞。 白净而略带水珠的纤指,触上刘廉卿微显嶙峋的手,竟是令他猛然间皱眉: “怎会如此冰冷……” 反手,他握住涉书的手,涉书心下一惊,忙躲开: “刘大人!” 是喝止也是提醒: “您当真不将民妇的话放在心上?” 看到她眼眸中的拒绝,刘廉卿歉疚而无奈,遂赔礼: “夫人见谅,实在是夫人与我那故人……太相像了……” “大人莫要再如此言语,折杀了民妇是小……”涉书悠悠开口,转身向楼门口行去,刘廉卿亦是跟了上去,几步后,拦在了前面,涉书依旧冷冷: “贬损了您的故人……才是大。” 听出了她语音中的苦涩,刘廉卿不再掩饰: “当年的事情,实属家父一意孤行,我高中之后,仍旧是遵守誓约,后,一直没有娶妻、没有纳妾…… 这些年……我孤身一人,为的……为的就是等你回来……” 涉书不敢回眸,亦不敢再听他言语下去,只管继续往楼门口行去。 “即使、即使你不来找我,我亦是一直没有弃你于不顾,”刘廉卿随涉书行走,急语: “十四年!十四年了,我整整找了你十四年,而你,竟是一丝一毫的讯息亦没有,你、你何其心狠! 如今,如今既然老天爷让我找到了你……” “大人真是糊涂,”涉书止步,回头: “十四年了,往事已矣,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看到刘廉卿眼眸中的诧异与错愕,还交织一丝惊喜,涉书的心歉疚满满,却是仍旧不显露半分一毫: “多谢大人与民妇说了这感人的故事,但,民妇确实不是您的故人。” “故事?!”刘廉卿完全被涉书的话震惊了,禁不住往后栽退了两步,涉书却是仍旧说与他听: “与大人也不是一面之缘了,如今,民妇有一言要说与大人……” “你……”刘廉卿眼眸中百味纠结。 “十四年了,大人的故人想必亦是嫁人生子了的,”涉书狠心忽略,笑得恬淡: “大人若是觉得我们有缘,便听民妇一句劝,放过自己吧……” “不会!”刘廉卿坚决: “我与清荷海誓山盟,此生……她,凤凰非梧桐不栖,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 “哦,那是民妇造次了的,”涉书微微欠身,低眸,收敛眼中的泪: “大人莫要怪罪……” “清荷,”刘廉卿似是有些气急败坏: “你何苦如此待我?又何苦如此待你……” “刘大人真是好快的动作,”清风入竹般的声音响自北院门口,涉书、刘廉卿回头,见众人纷纷退开,让开了一条道儿,微黄的火光下,伯阳带来安、来福及两个小厮快步行来: “府中小厮刚禀明,说是刘大人拜见的,却是不待本王请……” 伯阳行至刘廉卿跟前,解下身上的披风递与来福,来福给涉书披上披风,叮嘱: “闺女啊,这雨天寒气重,怀着娃儿,可是要当心身子的啊!” 涉书感激一笑,眼眸中的泪便是再也止不住了,来福忙用他脏兮兮的袖子给涉书擦泪。 一旁的小厮早已将雨伞撑到了涉书的头顶,口中唤着: “二少夫人……” 伯阳依旧温润淡淡,继续他的话: “大人自己倒是进府了的,且,还跑到了我这后院来……” 刘廉卿的确是来拜谒伯阳的,却是在府门口看到涉书自小圆门进来了北院。 他知道,若是今日不追上涉书,怕是日后都难有机会再见到涉书的,是以,犹豫之下,便跟了上来。 “是刘某唐突了……”刘廉卿向伯阳抱拳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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