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错
都说,段素萁是为了红颜怒削己发的,原来,竟也是一位能隐忍的未来王者,倒是苦了那红颜。
真正苦了的,还是段素善,身边最亲信的两个女子,竟都是别人的线人——阿影、丽妃娘娘。
想至此,荆钗微泛白的唇畔勾起一抹笑意,是嘲弄也是欣喜。
难怪段素善会时时刻刻照顾着她,顶着所有的流言蜚语将她安置在他的卧寝内,如何都不转移到客房中。
想必,他自己也是能感知到的,他的身边有危险的存在。 想起大理国的纯化民风,花海屡见,民康国泰,
荆钗便是有些不寒而栗。
争权夺利,竟是哪里都免不了。
段素英心思难猜,段素萁更是以退为进,而老皇帝……更是难测的。
借用玛娜一句话:
不叫唤的獒犬,才是真正咬人的。
若不是伯阳的线人,这异国他乡的情况,那可真是完全摸不清头脑的。
想到伯阳的线人,荆钗却是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人说,石仲月迷死人不偿命,那说的自是姑娘家们,她自是也听说有男子喜欢石仲月的。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石仲月不但男女通吃,且,连第三种人也吃——太监。
而这个被吃死的人,便是当今大理国皇帝的宠信,沙公公。
沙公公,荆钗没有见过,但,从落棋的口中得知,她在皇子府昏迷的那段时间,沙公公来过多次,都是催说战事
的。
想来,老皇帝还是极喜欢这个爱妾所生的孩子的,否则,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立功机会给段素善。
至于老皇帝如何知道段素善就是段素蓁,则是沙公公的功劳,用沙公公的话说“老奴舍生忘死,只为保住段氏皇
族血脉、陛下最爱”。
这个便也是老皇帝为何信任沙公公的原因,因为,是沙公公将段素善的真正身份告知皇帝的,爱屋及乌。
而沙公公的上爬,则是伯阳的扶持,当年是伯阳的人自皇后处探得那孩子的下落,石仲月想办法接近沙公公,继
而告知。
而这告知的过程,伯阳说与荆钗听,荆钗却是好笑至今,仍是觉得万般有意思。
沙公公不爱财、不贪权、不爱女色、不爱宅邸,只爱一样,便是娈童。
伯阳说不好控制沙公公,石仲月却是妩媚笑着:
“那就我来控制吧。”
后,石仲月以教授段素英武艺为由,走了一遭大理,师徒俩唱了一出双簧,段素英故意将沙公公引至了罂粟海。
果真,沙公公对石仲月一见倾心,先是好言相劝,从了他吧?
石仲月婉拒,沙公公诱之以利,石仲月依旧是拒绝。
沙公公无奈,又以权力身份相压,石仲月还是一笑置之。
最后,沙公公不得不倾尽全力抓石仲月,依旧是毫无结果。
终于,将沙公公的胃口吊到了极致,火候刚好,石仲月私下里与沙公公下帖子:
请您听戏,《花田错》。
继而,在那罂粟海中,石仲月向沙公公提供段素善的真实身份,后,要求沙公公做他的线人。
沙公公不贪权,石仲月提供的消息,于他而言自是价值不大,但,谁叫石仲月是个如此粉雕玉琢的玉人儿呢!
勾引得沙公公心慌意乱,茶不思饭不想的,这叫他如何舍得?
是以,他答应了石仲月的要求,成为又一名单线联系的线人。
各国内潜伏的线人——包括朝廷内,都有一两位至关重要的是直接与石仲月联系的,这些人是绝密的,有些,甚
至伯阳都不知道是谁。
而伯阳的手中,也是握有一些至关重要的线人,是石仲月不知晓的,这些大抵都是石仲月来锦州城之前伯阳收拢
的,就如:钱贵妃。
胡思乱想间,不觉日影西斜,荆钗仰头望望,竟是还早得紧,看时辰,也就申时的样子,距离伯阳回来,似是还
早。
至少,中间她还要再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漫长的两个时辰啊……
“相公,你一定要回来的……”荆钗喃喃自语,说与伯阳,也说与自己。
奇怪的是,她想起段素善、段素英、阿影这些人,都不会毒瘾犯了,甚至是想起来那片罂粟花海,亦是不会。
她试图想那阿芙蓉汤药的清新味儿,竟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唯一能引起她毒瘾的,便是伯阳。
伯阳的笑颜、伯阳的怀抱、伯阳特有的气息……
石仲月说得对,还是心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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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屏山庄地字院,南屋内,春雨正在绱鞋子,赏画看着着急:
“我说你让我搭把手吧,你还不让的,瞧瞧,这十几双鞋子的,你一个人能绱得完?”
春雨和善一笑,再看着手中正在绱的鞋子,眉目间自是喜悦展露无余。
涉书知晓她的心思,便道:
“给他做鞋子是要紧,但,你这身子还是要仔细照顾的。”
赏画虽然不知道春雨的那个男人是谁,但,她也从来不问。
春雨不让她插手做鞋子,她虽是不甚明白,却是也不强求,或许,这便是人家说的,女人家心思。
“不累,”春雨继续她手中的活儿,微一声叹息,春雨似是说与大家听,似是说与自己听:
“他的鞋子都是那军中的,做工不好不说,料子亦是此等的,穿着终归是要伤脚的……”
“可你做这么多,他现在也穿不上啊?”赏画脱口而出,涉书来不及阻止,赏画回掌自打嘴巴:
“当我没说……”
“这个我自是晓得的,”春雨依旧和善一笑:
“我可以等的,他说他会回来的,就一定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春雨转身将小炕之尾红漆柜中的衣裳取出,与涉书看:
“还有这些衣裳,都是与他准备的,待他回来,这些啊……就都派上用场了……”
看着春雨眼眸中的期许,涉书心内涩涩,盼望归人的滋味儿她没有尝过,但,妻子的心情她能完全体会到。
“会的,”涉书握住春雨的手,肯定回答她:
“会回来的,你还在这里等着他,石家的人都在等着他……”
话至此,看到春雨眼眸中一刹那的懵懂,涉书忙住口,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冷尘的真实身份泄露,这事儿还是越
少人知道越好的。
是以,她转口夸赞春雨的手艺好,春雨也似是数家珍一般,给涉书介绍她做的衣裳。
听着春雨的介绍,看着小炕之上那一件件各种颜色、各样款式、各个季节的男人衣裳,赏画突然心间起了几许落
寞。
与她俩道一声回姐姐屋了,赏画起身离开。
出屋,看着西方那一轮有几许落意的红日,赏画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迪鸾的笑颜:
不算柔和的轮廓,小麦色甚至是黑黑的肤色,浓眉大眼,一笑,一口雪白的牙齿。
“傻!”赏画低声啐了一句,继而又自顾自地笑了。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喜欢,但,至少现在,她会偶尔想起迪鸾,不是很浓的想念,更不会是牵肠挂肚,只是
想看看他而已。
或许,也是因为他族部出了那大事儿的原因吧,现刻,她竟是隐隐为他担心着。
转念一想,担心又有何用?反正他又不知道。
再者说了,他那日是不辞而别,怨不得她此刻的无情。
百无聊赖,赏画回东屋,刚进屋,便听到屋外有男子的谈话声:
“都是玛娜闯的祸,给师兄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她也是救人心切……”
是石仲月的声音,好像另一个是迪鸾,赏画的心顿时有些雀跃,忙开门……
却是刚打开,又止住:
“他来关我什么事儿?又不是来看我的……”
嘭一声,东屋的门重重关上。
正说话的石仲月与迪鸾均是反射般回眸,一眼,俩人了然于心,石仲月笑得暧昧:
“看来,你又要费一番周折了……”
迪鸾却是笑得坦然,向石仲月抱拳:
“玛娜的事儿就劳师兄多费心了……”
“这没什么的,倒是你,需多当心的,族部的事儿若是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石仲月与迪鸾承诺。
迪鸾谢着石家的十三骑的全力协助,复又答应,往后若有什么他能帮上忙的,也定会尽全力。
石仲月不语,一抱拳,算是答应。
迪鸾看了一眼东屋,丝丝苦笑现于面上,却是眸中隐着藏不住的喜悦。
向石仲月微施礼,迪鸾向东屋行去。
听到屋外轻微而有节奏的敲门声,赏画撅嘴:
“现在才知道来啊……晚了!”
不大的声音,却是足够屋外的迪鸾听清,但,他依旧装作听不见,敲门,请求进屋,赏画毫不客气:
“这是姑娘家的闺房,王子……怕是不便吧?”
迪鸾淡然一晒,继续。
“都说了是姑娘家的闺房了,你还想怎么着呢?”赏画略略提高了声音,迪鸾无奈一笑:
“可是为了你才进这地字院的……”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说了不见就是不见,”赏画偷着乐,却是依旧板着声音:
“王子请回吧……”
话出口,赏画捂嘴,忍住不让自己笑太大声。
良久,屋外没有了声音,竟似是真的走了。
赏画犹豫再三,方偷偷在窗边开了一道儿缝隙,瞄出去,门口竟是真的没有人了。
心内微急,赏画跺脚:
“让你走你还真走啊!真是个傻子,笨!”
“是在说我吗?”
声音响自背后,赏画被吓了一跳,忙回身,却是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还真的是口是心非的……”
“你!”赏画扬手就打,迪鸾快一步捉住她的手,赏画恼羞:
“不是不让你进来的吗?你怎么敢擅自……”
之后的话,被一双渴企的唇封缄在了喉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赏画措手不及,睁大眼睛却是脑中空白一片,心,砰砰乱跳着,几要跳出胸膛了。
唇齿间他的舌肆意掠夺,瘦小的身子被他完全掌控在了怀里,他身上那淡淡的芳草气息、唇齿间的霸道
令赏画几近于窒息,触电一般的酥麻感流遍周身。
周身一软,赏画险些晕倒。
强而有力的臂弯,将她抱紧,贴在他的身上,不让她有任何坠地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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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的滋味儿,荆钗算是尝到了。
又问了一遍落棋时辰,竟是戌时已经三刻了。
心内七上八下的,荆钗握住鱼竿儿的双手禁不住微微颤抖着,忙定下心神来,荆钗在心内笑话自己:
“你就这么没出息?即使竹子被诱惑了,他终归会回来给一个理由的,你担心又有什么用?”
转念又一想,现刻的自己,真似是深宫怨妇一般,至少也是一个深宅痴妻,痴痴等着那良人归。
手中的鱼竿似是也在与她较劲儿,竟是一整天一条鱼儿都没有钓到。
罢了罢了,何须强求?
喊了落棋,荆钗收拾渔具,起身回屋。
一转身,却是见到身后不远处立着伯阳,笑逐颜开,眸中闪着戏谑的光。
荆钗却是没往心间放半分,惊喜唤着相公,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了过去。
伯阳口中嘱咐着当心,但,并不阻止,张开怀抱,待她奔了过来,抱在怀中,久久不放。
“回来了、回来了……”荆钗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只管吊在伯阳身上,抱紧不松手:
“我的相公回来了!”
反手,将她拦腰抱在怀,伯阳带荆钗回屋,口中宠溺佯嗔:
“傻丫头,你当相公是什么人?”
看着荆钗的喜悦,落棋亦是由衷地欣慰,收拾好鱼竿,她又去盛粥。
是伯阳吩咐的,戒毒的这几日,荆钗的食物都是以流失为主的,越清淡的越好。
顺便,在食物中加一些利湿、安神的草药,这样更有利于毒素的清除。
青杏竹叶粥,荆钗这几日的最爱,因她总是呕得厉害,只有这粥,她才能多喝一些。
昨日至今,荆钗都没有再呕,似是好多了,却是今日晌午,粥竟是没有吃多少。
是以,现刻,落棋复又煮了粥。
端着粥碗进屋,刚行至门口,便听到屋内荆钗与伯阳的对话:
“相公,我、我想……”
“嗯?”
听着荆钗微害羞而气息凌乱的话音,落棋忙驻足,若是以往,她或许会不太清楚这是何意,但,几日前
经历了与休哥的事儿,她自是明白了女子如此的意图是什么。
果真,听荆钗微微娇喘着道:
“我想、想要你……相公……”
之后的话,自是落棋不能听的,亦是她不愿听的。
这些话、这些事,让她觉得对休哥歉疚满满。
刚走出两步,便听伯阳喜悦满满的朗笑声:
“傻丫头、傻丫头……这是好的迹象……这是恢复的迹象呵!”
忙驻足,却听伯阳解释,身中阿芙蓉之毒的人,是不会想要男女之事的,一心想的都是阿芙蓉,便是慢
慢在恢复的时候,方会很想要……
之后的话,落棋亦是没有听的必要了,与她而言,这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荆钗……终于恢复了!
伯阳回来了,她便是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将秋千椅支架上的机关拍开,趁着五里雾还没有完全覆盖
湖面,落棋一个纵身,向悬崖顶的栖霞山飘去。
飘落栖霞山顶,暮色朦胧中,落棋眺目远望北方,那绵延的山峦之后,便是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那里
,有她爱的人。
早来的夜风扫过山头,撩拨得落棋的衣袍翻飞飘扬,猎猎作响。
(此处戏曲《花田错》,请勿与任何历史曲目相联系,尤其是京剧经典曲目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