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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罂粟海,没有边际的红,却是在眨眼间化作了熊熊焚烧着的漫天大火。 置身于这火海中,荆钗只觉得浑身燥热得慌,渐渐,竟是变得闷烧起来。 “相公!相公……”看着火蛇蔓延而来,她拼尽全力呼喊: “救我!救我……相公……” 但,任凭她怎么呼喊,就是没有人,落棋竟也不在,只有她自己,仅仅她自己而已。 火,漫天大火…… 不仅烧得她将要窒息,甚至,那火舌舔到了她的身上,自她的心间烧了出来…… “相公、相公……相公!” 一声惊唤,荆钗自梦魇中惊醒。 “在!在、我在……丫头、丫头……”耳畔是伯阳焦急而心疼的安抚,慌乱中荆钗抓紧了现刻正抱住她的人: “不怕、不怕……在、我在、我在的……” 又一次,伯阳疼惜的安抚声响自耳畔,荆钗将身畔人抱得更紧: “相公、相公……是你吗……相公……” “是我!”伯阳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黑暗中,荆钗喜极而泣,孩子般呜呜泣着,将脸埋在他怀里。 此际,萦绕在她鼻息间的气息,果真是伯阳特有的,那淡淡的清竹气息,她永远都会清清楚楚记得的清竹气息。 “相公,我的相公!相公……”荆钗哭得哽咽,却是清清楚楚唤着伯阳,抱紧怀中纤瘦的人儿,伯阳心如刀绞: “没事了、没事了……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在、我在的……丫头,我的丫头……” 眉心是他温热的吻,似是想安抚她的慌乱。 不管现刻的温馨是真是假,梦境也好,幻境也罢,她很贪恋…… 她的相公,这淡淡的体香,这温暖的怀抱,这至爱的人…… 她都贪恋…… 每时每刻都在想念…… 见荆钗安静了下来,伯阳忙将她自怀中放出来: “丫头,丫头……回话……回相公一句话……” 身子被轻轻挪动,身畔水流缓缓淌过,耳畔有泠泠水声,涟漪轻轻摩挲着荆钗的背脊。 听着伯阳在耳畔焦急而略带惧意的轻唤,荆钗方有了一丝丝的觉察,此时,似是在水中。 鼻息间除了清竹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馨香,此时,荆钗方判断出,她是置身于药泉中的。 真真切切感受着伯阳的拥抱,嗅着他的体香,荆钗方缓缓回过了神: “相公,我是……到家了吗?” 荆钗气息微弱的一句轻问,伯阳却是红了眼圈,复又将她抱回怀里,抚着她纤瘦的背脊,暗哑了声音: “是,回家了……我的丫头回家了……” 没有哭泣,没有惊喜,也没有雀跃,荆钗只是又一次将脸埋在伯阳结实的胸膛之上,全身皆放松了下来,任由他抱着。 这一刻,她渴企了多久,她已经不记得了…… “回家了,”伯阳拥紧她,深吻她的鬓角,疼惜喃喃: “回家了……我的丫头回家了……” 听着伯阳的疼惜爱语,看着氤氲的水汽中那一对相拥的人儿,竹屋边的一众人,总算是放下了心。 小莲子抹了一把老泪,拉赏画离开,赏画却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不就好、好了嘛……为了甚、甚……俩人老那么着掐掐对方……” 小莲子与赏画离开,石仲月也揽涉书离开,涉书却是哭得满面泪痕,依旧痴痴望着荆钗不肯离去。 石仲月眉宇间恼意乍现,强行将涉书抱了走。 竹屋边,唯余落棋一人雕塑般一动不动,静静望着药泉中,往日那黑白分明的双眸,此际尽是血红。 荆钗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伯阳寸步不离照顾了三天三夜,落棋也在一旁守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三夜,于落棋而言,比穿越枪林箭雨,历经腥风、踏过尸山还叫她揪心,更令她惧意横生。 那日在罂粟田,荆钗摄心术创伤发作,任是落棋再与她运功解救,终是挡不住它瞬间蔓烧到了荆钗的全身。 而她能做的,唯有护住荆钗的心脉。 直到她精疲力竭,方稍稍稳住了荆钗的蔓烧。 带荆钗回到明蓼的小院,明蓼亦是束手无策,唯有让荆钗服了阿芙蓉散,方令她暂时忘却了苦痛。 但,一个时辰后,药效稍微有些减弱,荆钗的蔓烧便又开始…… 眼见她的功力不支,明蓼唯有加大药剂,但,他也不敢加太大。 他是医者,自是晓得加大药剂、服用过量的后果是什么,阿芙蓉可是有毒的啊,若是再这么用下去,怕是此生都离不开这罂粟了。 可眼前,荆钗已是命悬一线,没有人能解救…… 段素善甚至向佛祖许愿,只要荆钗平安无事,他愿意常伴佛祖灯下,一生侍奉。 段素英虽是眸中神色无辜,但,也被惊得不轻。 她不知道段素英与荆钗说了什么,但,她能猜想到,定是与伯阳、锦州城相关的。 就在众人皆束手无策之际,皎皎月光下,掀帘进入了一人——伯阳。 那一刻,落棋甚至怀疑,她是否是在做梦…… 顾不得所有的一切,落棋直接向伯阳祈求: “快救郡主!” 虽是心内极其不愿意,却是不得不被石仲月强行抱上了马车。 看着涉书的便便大腹,老车夫来福呵呵笑着,眸中全是慈爱,似是完全没有觉察到这小两口儿的异常情绪。 上了车,石仲月不言不语,只是轻轻为涉书盖上羊绒厚毯,轻柔放她在怀里,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他愈发如此安静,涉书愈发的心里难受,她情愿他骂她,或者与她发脾气、耍赖…… 静静躺在他怀里,涉书秀眉深蹙,想着如何与他开口致歉。 却是转念一想,每每遇到荆钗的事儿,她似是都是这般不顾一切,总是不听他的话。 昨日无意中听到了石仲月与来安说话,知晓荆钗病重,她不顾一切,非要来医圣谷看荆钗。 石仲月耐着性子劝她,说,有伯阳在身边,一切都不会有事的,再说,他一直都是在帮荆钗疗养,叫涉书放心。 涉书却是怒红了双眼: “你究竟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你怎能如此待我!” 话出口,她也被自己惊了一跳,却是在心内笃定,他不会与她较真,当时,只是定定看着石仲月,等他带她来医圣谷。 果真,他没再说什么,便带她来了医圣谷。 现刻仔细回想,她的言行的确是过分之至。 但,她也没有脸与他道歉。 每每为了荆钗的事儿惹恼他,她总是说会改的,不会再这么冲动了,可,至今,没有一次她兑现了她的诺言。 她知晓,他的心……在受伤…… 伤痕多了,就会累积…… 这是他说的,她也晓得的。 如此,便是心结,害死人的心结呵! 缓缓抬头,想与他道歉,却是找不到要说什么,咬咬唇,涉书只能作罢。 她的仲月剔透一般的人,岂会预料不到她承认错误后的后果?——便是下次再犯。 与其让他失望,还不如不要给希望的好。 抬眼,因在他怀里,此际是仰视,除了他白瓷般细滑精致的下颌,她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更看不到他的眼神。 可,即使只看到他完美无缺的下颌,她也知晓,他在生气了,甚至是心寒、怒极。 只因,他有一个或许连他都不知道、唯有她知晓的习惯,便是怒极之时下颌紧紧绷着。 缓缓伸手,想握住他的手,却是在即将触及的一刹,他往昔的冷嘲热讽响自耳畔: “不必犯了错来这一套!” 白皙的素手顿时僵住,涉书犹豫了…… 以往,她总会跟他撒娇或者服软,软磨硬泡,直到他软下来,让她将错误蒙混过去。 此际,她不是怕他的冷嘲热讽,她倒宁愿他与她较真,如此,她的心还会好受些,他的心也会好受些。 她怕的是,他依旧这么冷冰冰的。 犹豫归犹豫,涉书还是壮着胆子握住了他的手,却是冷得似冰一般,没有丝毫温度可言。 此际,比他的手更冷的,是涉书的心……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亦染红了墨绿的竹屋。 轻柔将荆钗放于暖衾中,伯阳顺手为她抽掉了那荆条钗子,满头的白发似雪般铺泄在枕畔,延垂到了地面。 看着荆钗苍白虚弱的面容,伯阳心头堵得慌,轻柔抚着她清瘦了许多的面颊,她却是缓缓睁开了眼: “相公……” 微弱的轻唤,荆钗双手捧住了伯阳抚摸她面颊的手,微微侧过脸,柔软的唇深深吻着他的掌心。 “在……我在……”伯阳沙哑着声音回应她的唤,在床边坐下。 俯身,缓缓靠近她的脸颊,鼻端轻轻抵着她的鼻端,将他的气息给她,告诉她,他就在她的眼前。 荆钗缓缓将双手自他的腕上移到了他的脸庞边,柔软的指肚一寸一寸摩挲着他轮廓分明的面庞。 指过处: 依旧是她熟悉的刀眉…… 依旧是她熟悉的长密眼睫…… 依旧是她熟悉的挺拔鼻梁…… 依旧是她熟悉的温软双唇…… 一切的一切,竟都是如此熟悉…… 是的,是她的相公,没有错的! 近在眼边,荆钗无神的双眸,伯阳竟是看得更仔细,依旧是乌漆而幽深,似墨点就。 但,却是空空洞洞,没有了往昔的流转与生辉,他的心更痛: “怪我,都怪我……” 他后面的话,被她温软的双唇封缄在了喉间。 眼前,她乌漆般的眸子倏忽闭了上,毫无防备之下,伯阳被她吻上了双唇。 温软的双唇毫不掩饰她的渴企,贪恋着他唇上的温暖,辗转反侧…… 在他的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主动亲吻,正怔愣间,却是被她馨香的小舌敲开了唇齿,在他的口中肆无忌惮,攻城掠寨…… 看到她面容之上的享受,他的心竟也暖暖的,只要她觉得如此幸福,他愿意…… “相公、相公,”似是享受够了,荆钗方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伯阳的唇齿,来不及调整紊乱的呼吸,喃喃问着他: “我……真的、真的回家了……” “回来了……我的丫头回来了……”伯阳宠溺得回答着她的话,却是惊觉面上凉凉的,睁开眼,看到的是她泪水肆溢的柔弱面庞。 “丫头……”一声疼惜的轻唤,伯阳忙以掌护住了她的心脉: “丫头、丫头……” 荆钗却是笑得恬淡,面容之上尽是安详。 感知着掌下的心跳很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与悸动,伯阳这才放下了心。 轻轻抵着她的额,伯阳细细喘息着,他在庆幸。 少许,他复轻柔吻着她的额,似是极其珍惜一般,他爱怜的唇自她的额间寸寸向下,点点爱抚,滴滴呵护,一路吻到她温软的唇畔,用唇语告知她: “回家了……我的丫头回家了……” 暖屏山庄,地字院,西屋内烛火通明。 石仲月将铜盆置于炕脚地上,蹲下来俯身,为涉书脱鞋子。 涉书微挣扎: “我来吧……” 他却是不言语,依旧固执得由着自己,将她的鞋袜褪去,放她浮肿异常的双脚于铜盆内的热水中。 “仲月……”看着自己浮肿不堪的双脚,涉书歉疚满满。 想与他致歉的,却是千言万语皆哽在了喉头,唯有眼泪不争气地滑了出来,落在了正为她按摩脚的修长玉手之上。 微微顿了顿,石仲月继续他手中的活儿,并未抬头去看她。 涉书试图自他手中抽脚的,却是被他有力的双手牢牢按在盆内不放。 努力挣扎了许久,竟是仍旧挣不脱他的双手。 “仲月……算我求你了,你、你开口说句话好不好?”涉书终是忍将不住了,加大挣扎的力度: “你说我什么都好,哪怕、哪怕是骂我也好……你莫要这样了……” 石仲月依旧不抬头,涉书急得冷笑,却是更多的泪滑落,滴滴答答敲打在他细腻白净的手背上: “石仲月!你究竟想如何?今日把话说清楚了……你、你这样、你这样让我……让我好生难受……” 最后一句,涉书却是因哽咽而黯哑了声音。 石仲月依旧是不言语一句,亦不抬头,仍旧继续揉捏着她的双脚。 也不知哪来的气力,涉书猛然一抽脚,石仲月一个没有抓住,涉书顿时重心失衡,身子立时向后仰倒: “啊!仲月、仲月……”涉书的惊呼声中,石仲月却是哈哈大笑着,扑起,长臂一伸,一拢,将她接在了怀里,然后徐徐放在了暖衾中。 身体没有任何的异样,眼前是石仲月的如花笑颜,瞪着眼,涉书愣愣看着慵懒侧卧在身边的石仲月,脑中仍旧是一片空白。 心还在怦怦乱跳,涉书慌乱中抓住的一条胳膊,此时一伸,将她拦在了怀中: “让你不听我的话……” 听着耳畔他的哈哈戏谑声,看着眼前这张居高临下的妩媚笑颜,涉书方有些反应了过来。 原来……原来竟是他在戏弄于她! “石仲月!你……”习惯性的,涉书伸手就往他那完美无瑕的笑颜打去: “……” 清脆的手掌撞击面颊声,他竟是不闪不避,被她着着实实打了一巴掌。 又是一瞬,涉书的脑中一片空白,心跳,她却是感知得清清楚楚。 愣愣望着那白皙面颊上微红的五指印儿,涉书翕动着唇,却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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