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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醉
“哀家说了你们可以离开的吗?” 落棋不管不顾皇后娘娘的呵斥,只管带荆钗离开。 “来人,还不给我拿下!”公公尖声细气地叫嚷: “竟敢对娘娘如此无礼,真是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公公的骂声中,一众侍卫潮水般自廊头涌了出来,持枪执矛。 “都给我住手!”一声愤怒至极的喝止声,却依旧是儒雅几许: “谁敢在本王的府邸撒野!” 听到段素善的喝止声,荆钗强按住落棋的手方缓缓放了开来。 “皇儿,”皇后娘娘即使是在唤段素善,语音中的怒气却是没有半分的减少: “听说皇儿府中的阿芙蓉开花了,母后是来赏花的。 哪知,这刁妇竟敢于本宫无礼,本宫实在是气不过,方会略施惩罚的。” “母后真是好雅兴,宫中事务繁忙,您竟还有心思来我这府里赏花。”段素善似是在隐忍着怒意,笑得讽刺: “徐氏夫妇乃我贵客,不是那不知轻重之人,母后想必是有什么误会了,眼下,徐夫人旧症发作,还是救人要紧,母后见谅。 至于这误会,还是待夫人身子稍好一些了,大家再坐下来慢慢解开。 阿影,带徐公子去明太医的小院。” 言罢,也不待皇后再说什么,段素善便向落棋抱拳微施礼: “徐公子,请带夫人去明太医的小院吧。” 落棋也没有说什么,微微点头,便带荆钗随阿影向明蓼的小院行去。 “站住!”皇后娘娘这次可真是恼羞成怒了,当下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了,大声呵斥侍卫将落棋拦下: “一群无用之人,还不给我拿下!” “谁敢动手!”段素善挡在了落棋的背后,冲上来的侍卫们左右为难,真不知该听谁的话方为好。 落棋便也不理会这些,只管带荆钗向明蓼的小院行去。 躲在屋后偷偷观战的丽妃娘娘一众,看到段素善母子僵持不下,忙都奔了出来,跪了一地与皇后求情。 甚至,还有人将罪过归咎于荆钗,说她无礼与殿下无关,还请娘娘不要动怒。 落棋这可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将荆钗交与了阿影,便转身向皇后行去。 荆钗想出声制止的,转念一想,罢了罢了,落棋也不是那不知分寸之人,这嚣张的皇后娘娘,也该给一些警示了,不然,还真以为她们是可以草菅人命的。 看到落棋的去而复返,段素善正怔愣间,却是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儿闪电般掠过。 再回看身畔,哪儿还有落棋的身影? 纳闷间,眨了眨眼,正待望向那一众侍卫的,落棋竟是又在他的身边了。 段素善以为自己眼花了,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向落棋抱拳,几许窘意现于神色间: “是段某治家无方,让徐公子见笑了。” 落棋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抱拳向段素善,微微一笑: “娘娘们、侍卫们的穴道,一个时辰后自会解开。” 言罢,落棋复又一个微揖,转身离去。 听着皇后的怒喝,段素善懵懂间望向身边,却是他的妃子们皆是跪在地上,动弹不得,亦言语不得。 再看看那些正在冲前的侍卫们,亦是与他的妃嫔们一般的待遇。 “都中邪了吗?还不给本宫抓住那刁妇!”皇后冲了过来,段素善一把拉住她,无奈: “都被制住穴道了,谁人还能与母后抓?” 皇后这才有些幡然,确认一般望向身后,果然,那些侍卫皆是千奇百怪的姿势定格在了原地,就连她身边的蹇(jian)公公,都是还保持着挥舞拂尘指挥侍卫的姿势。 看到这些,皇后的冷汗立时便冒了出来。 “看到了吧,他若是想取您的性命,那还不是顺手的事儿?”段素善看着皇后如土色的面容,好言相劝: “徐氏夫妇是江湖中人,母后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哼!本宫就不信,”皇后被戳穿心思,顿时满面通红: “将你府中侍卫调来,就不信还抓不住一个江湖混混……” “母后!”段素善似是无奈得紧: “您怎么就不明白儿臣的意思呢……他可以在刹那间制住这一干侍卫,就说明他不会怕再来多一些。” 望向抱着荆钗的落棋,段素善告诉皇后,也告诉自己: “即使将您所有的近侍皆调来,也未必近得了徐夫人的身,徐夫人有徐公子这样的好丈夫,怕是谁人也伤不了她的。” 暮晚时分的镇南王府,西院墙角海棠树下,耶尔将一只信鸽放了出去。 “大皇兄,耶尔在这里很好,您勿要担心,”望着远去的鸽子,耶尔在心内默默念道: “为了族部的社稷大业,恕耶尔不能从命……” 昨日,她将巴巴拉部族进犯大理之事,飞鸽传予了大王子,大王子的回信却是要她想办法尽快回族部,锦州城有他们的线人,耶尔不要为此事在锦州城逗留太久。 耶尔却是想刺探更多的情况,今日传书与大王子的,便是伯阳几人的应对策略。 玛娜说,再过几日,伯阳便对外宣布他们的婚事了,想必,此次对付巴巴拉,石伯阳是要动用巴辛部的力量了。 如此,党项便可趁机侵袭锦州城。 眼下,北门边的守兵皆是老弱病残,是抵挡不住她族部的铁骑的。 上一次的进攻锦州城,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虽然是败了,但,至少摸清了一些锦州城。 眼下,有上一次的经验,加之十三骑不在城内,族部又有线人在城中做内应,突袭,令石伯阳措手不及,拿下锦州城……想必是不远了。 一想到可以一雪前耻,耶尔便禁不住笑出了声。 “死丫头,笑什么呢!”不知何时,玛娜自背后跳了出来,拍着耶尔的肩膀。 “啊、啊……公、公主……吓死叶儿了!”耶尔的确是被玛娜吓了一跳: “您怎么也不出声啊……” “说,”玛娜揪住耶尔胸前的衣裳,一脸的坏笑: “是不是在想伯阳阿达啊?脸这么红……” 微微怔愣,耶尔立时反应了过来,忙假装害羞: “讨厌……公主总是猜到人家心思……” 玛娜哈哈大笑着,大大方方将胳膊搭在了耶尔的肩膀之上: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耶尔连忙低下了头,却是将嘴角那一摸嘲讽偷偷隐藏。 玛娜想念伯阳是真的,至于她耶尔,可真的是假的。 而今,除了族部的大业,她谁也不想。 “唉……”玛娜一声轻叹,坐到了廊下的长椅上,百无聊赖: “其实,我也许久没有见到阿达了……真不知他最近都在忙什么……” “王爷日理万机,事务缠身,这是正常的,”耶尔安慰玛娜: “我们汉人有这么一句话,成家立业,自是说的先成家后立业,王爷即使再忙……也不会将与公主的亲事忘记的。” 听耶尔这么说着,玛娜痴痴笑出了声,小麦色的俏面上立时飞起了两朵红云,却口是心非: “死丫头,是你迫不及待想嫁给阿达了吧?” “真是羞死人了……”耶尔边说边伸手到玛娜的腋下咯吱,玛娜尖叫着跳了起来。 立时,俩人抱在了一起,在纷飞的海棠花瓣下打闹成一团。 喝完药,荆钗便昏昏睡去,直至掌灯时分,方悠悠醒转来。 阿影忙搀扶荆钗坐起,问寒问暖,生怕照顾不周。 没有看到落棋,荆钗便问,阿影说段素善叫去喝酒了。 荆钗没有再问什么,反倒是阿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徐公子真是好身手,眨眼间便将皇后娘娘的人给制住了。 还说,大皇子甚是赞赏徐公子的身手,便叫去喝酒赏花了。 荆钗静静听着阿影的话,在心内思量着,明日……便是得离开这里了。 不是她怕皇后娘娘会对她如何,而是,她的存在,让段素善相当为难。 既然是要离去,她自然是要与段素善道别的,毕竟,终归是人家救她一命。 吩咐阿影与段素善通传一声,她稍候会去参与他们的酒宴。 待阿影出去,荆钗简单修饰了容颜,亦简单收拾了头发,便着好衣,待阿影回来。 月明星稀,屋外静谧,花香更是沁人心脾。 在阿影的搀扶下,荆钗缓缓向小院外行去。 待到了小院外的罂粟海中,荆钗恍然发现,这月下的罂粟竟是比白日里多了一分妖娆,更多了一分冷艳。 忍不住驻足在花海中,荆钗不得不为眼前的妖艳而赞叹: “好美!” “那是自然,”阿影语音中不无得意: “这可是我们殿下最喜爱的……” 阿影指着花海,如数家珍一般说与荆钗听: “那片红色的是殿下最偏爱的,取名为‘胭脂醉’,那些蓝色的是我种的,殿下也很喜欢的,还给取名‘湛蓝香’……” “胭脂醉……”荆钗喃喃重复,却是再也不想将目光自那一片火红之上移开。 “还有还有……那些黄色的,是四殿下种的,他给取名叫‘明媚飨’……”阿影自顾自的说着,荆钗却是没有将后面的听进去。 “阿影,你又给徐夫人胡说些什么啊……”听到不远处段素善带着三分醉意的责怪声,阿影也不怕他会将自己如何,反唇: “夫人想知晓咱花圃里的这些阿芙蓉,我说与夫人听……” 言语间,落棋已经到了荆钗跟前,自阿影手中接过了荆钗,半扶半抱带荆钗向不远处的观海亭行去。 亭中坐着的不仅有段素善,还有四皇子段素英,此刻段素英正在斟酒。 荆钗清清楚楚看到了,段素英看她的眼神是痴迷,以至于酒满溢了出来都不自知。 再走近一些,荆钗看清了段素善,果真似传言中一般,是个儒雅的佳公子,且,他如此长相,竟是让荆钗想起了一个人——李煜。 赏画的父皇,那个风流却又多情的才子皇帝。 与李煜,她也只是一面之缘,是在前年的一次皇家宴会之上,那时候也是远远地望了一眼。 想不到的是,那时留下的印象,竟是与今日的段素善重合了,仿似两个影子相合一般,两个人竟是如此相像。 那神韵、那表情、那气质……竟是如此相像。 此时,他眸中的神色,却是五味杂陈,荆钗自是知晓他为何如此的。 “三殿下,这么好的剑南佳酿,您还真是不心疼啊……”阿影的话提醒了段素英,他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已将那小小的青釉杯注得满满,此时酒水正在肆溢。 “汉乐府歌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段素英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窘态,只淡淡一笑,不卑不亢,仍旧直视着荆钗: “夫人容颜绝尘,气质脱俗,神韵若仙,段某哪是在造次,想必是那洛神再现,也不过如此……” 言语间,段素英这才将手中的酒壶优雅地置于石桌上: “既是仙子下界,岂有不看之理?” 言罢,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都呵呵笑了起来,段素善倒是窘迫异常: “我这个四弟啊,平日里被宠坏了,夫人不要往心里去。” 荆钗浅浅一笑,不以为忤,却是不得不多注意了段素英几眼,小小年级,便有如此修为,临危不乱,将一场尴尬化解于无形间,实在是不简单。 此时,他也正好向荆钗看来,端着空酒杯给荆钗看杯底: “若是夫人不喜欢,阿英已自罚……” 如此,众人又是一阵呵笑。 “三殿下,平日里您好像是从未夸过谁的,今日一出口便将夫人夸到这般境地,莫非……”阿影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阿影,不可胡言!”段素善甚是认真地低声喝止阿影,段素英却也是半真半假地接口: “知我者莫若阿影……” 荆钗依旧是浅笑以对,不置可否,在落棋的搀扶下落座: “各位可真是偏心,好酒只会偷着喝,偏偏落下了我……” 她本来想说是向段素善辞行的,但,就在刚刚,她改变主意了,她非但不走,还要留下来。 令她改变主意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对面落座之人段素英。 段素英如此费尽心思想引起她的注意,凭直觉,荆钗感觉到,他想必是有事相求于她的。 因为在他的眼里,荆钗没有看到好色之徒的影子,也没有看到阿谀之辈的样子。 既然两样都没有,那他引起她的注意,必是有更重要的事儿。 且,据她的了解,段素英向来不是一个好出风头之人,今日却是一反常态了。 是以,她需在这里多呆几日,静待他下一步如何走。 听荆钗这么开着玩笑,段素善窘迫又现,忙开口解释: “夫人身子尚未复原,段某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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