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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汉
冷尘埋首春雨怀中,仍旧不肯抬头,春雨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脊,笑得安然,呵呵声中却是呛出了更多的泪。 “为什么不问?” 冷尘埋首她怀里,闷声问道,春雨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有听到他说话: “嗯?” 少顷,冷尘复又补充: “我的身份……” “你说要我相信你,你不说,自是有你的苦衷……”春雨温暖柔软的掌心轻轻按着冷尘的脸颊: “若是想说,若是能说,你自然会告诉我的。” 春雨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她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知道的,知道了反倒比不知道危险,于她也好,于冷尘也好。 她不算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但,常年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还是晓得的。 她也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但,她明白,聪明人未必就比笨人过的日子舒心。 是以,即使她能察觉到冷尘与石家的关系非同一般,她也不会问的。 冷尘舒心一笑,拥住春雨腰的双臂又紧了紧,复又埋首她怀里: “做我的女人……你后悔吗?” “不悔,”春雨一遍一遍抚摸着冷尘乌亮的发,道: “你视我为妻,我又怎能负你?” “你不恨我对你用强?” 春雨抚摸冷尘发丝的手顿了顿,继而淡然一笑,微微红了脸: “也许这就是……是所谓的缘分吧,二公子常说,我应该拥有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幸福,而不是……” 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出来,她不想冷尘知道来瑞的存在,甚至感觉都不想让他感觉到。 是以,她又呵呵一笑,道: “尘,这种感觉……是你给我的……” “二公子……石仲月吗?”冷尘突然开口问,春雨的心咯噔一下。 原来,她的猜测没有错,冷尘与石府的关系真的是不一般,否则,又怎会知晓她口中的二公子就是石仲月? 原来,冷尘一直都知晓她的身份,又或者说,就是冲着她的身份才会救她的…… “他……他好吗?”冷尘问了这么一句,其中的复杂情愫,却是令春雨一怔,不知该不该回答他。 “听说他成亲了?”这一句问,冷尘是的的确确带着情感的——恨。 “是、是……成亲了……”话未完,她已经感知到了冷尘拥住她腰的双臂竟是又紧了紧。 “啊……”被冷尘这么一拥,春雨只觉腰肢快要断了,实在是忍不住了,便轻唤出了声。 少许,冷尘方稍稍松开了一些,春雨忙吸了一口气,腰肢处竟是生疼得紧。 “明日我送你回去。” 冷尘的声音响自她怀中,春雨再一次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 “嗯?” “明日我送你到涧南关口,”冷尘淡淡宣布着他的决定,揽春雨在怀,示意她上床睡觉: “到时二公子来接你,你只消跟着回去便好……” “不!”春雨挣脱冷尘的怀抱,跄踉着后退了两步,一道闪电划亮天际,也将屋内的一切照得雪亮。 冷尘的眸中是寒意与凝重,春雨却是苍白着面颊,泪如雨下: “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就决定我的去留?为何不问问我的意思……” 一声炸雷响自头顶,将春雨后面的话吞没了,冷尘却还是听见了: “我是你的妻,不该与你生死与共?” 说出这样的话,春雨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如此说,便是告诉冷尘,她是知晓他的身份的。 若是她的感觉不错的话,冷尘应该就是伯阳派到党项的线人,且,在石仲月的手下还是一个相当有分量的人。 这样的事情是很秘密、甚至是绝密的,即使是家人也不能让知晓真实身份的。 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她不晓得冷尘接下来会如何对她。 她是晓得石仲月对待这些事情的作风和手段的,那便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他们是绝不会让线人的身份遭受到一丝丝的威胁,即使是怀疑。 看着步步向她逼来的冷尘,惧意自心间升起,春雨不禁有些后怕自己的口快。 可,快又能如何?那是她心内真实的想法呵。 在石府为婢的这些年,很多事情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她知道也只能留在心间,不能说出来。 事实上,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她都是不能痛快说出来的,好像她的记忆中,她从未像现刻这般将自己真实的意图表露出来。 不是她不会,也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她的身份与环境令她不敢。 不是她贪生怕死,是她有牵绊的,她还有妹妹要照顾呵。 如今,所有的……都没有了,她,还有何惧? 若是真的会死,那么,就让她死在她男人的手中吧。 又一道闪电划亮天际,冷尘将春雨眼眸中的坚决看得清清楚楚,春雨却也看到了他眸中的柔情。 似水柔情,彷似可以将她淹没。 脑中空空,眼中有的、心间有的,全是他眼眸中的柔情。 “该死的人是我,”冷尘张开双臂,温柔地将春雨拥入怀,在她的耳畔呢喃低语: “你回去,你得回去,你一定要回去……” 听着他无奈却又坚决的声音,春雨再也忍不住了,就那么着放声哭了出来: “你怎么、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 冷尘将她拥得更紧,安抚着她: “你必须回去……等我,我会回来的……” 隆隆雷声响自头顶,将冷尘后面的话悉数吞没,春雨听不见一句,却是真真实实感受着他的心跳,强劲而有力,就像他掷地有声的誓言一般。 撕心裂肺的哭泣,春雨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她的双腿竟是不听使唤,身子虚软无力地倒了下去。 冷尘将她接到怀里,抱起,放回床上,生满厚茧的手掌轻柔为她拭干泪: “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语音温柔,语气却是不容拒绝,春雨的泪又止不住地淌了出来,却是不得不点头。 “听话就好。”冷尘捧住她的面颊,仔细吻着她面上的泪痕: “记住,我们的孩子……不做状元,不做将军,也不做侠客,只做普普通通的百姓便好……” “嗯……”春雨依旧是唏嘘难耐,泪水竟是越流越多: “尘、尘……” 听着春雨心痛已极的唤声,冷尘的吻忽而变得热烈,像火焰,从她细润的脸颊一路向下烧…… 没有荆钗的夜,竟是如此冷清,如此漫长。 忙完城中疫情的事情,又安顿好巴辛王子,伯阳竟是有些无所事事。 不知不觉间,他竟是走到了医圣谷,看着灯火阑珊的竹屋,伯阳的心莫名地落寞着。 从未有过的落寞,无关于他记忆的碎片,无关于芙蓉,无关于他疲累之时到荆钗处讨清闲、避尘埃。 他是真的想念那个女子,那个美丽无双却也聪慧无双的女子。 剪不断,理还乱。 竟然真的是离愁! 得出这个结论,伯阳的心禁不住怦怦跳着,他竟然想念荆钗! 不为了别的,只是想念,单纯的想念。 想见到那个语笑嫣然的丫头…… 今日上午,玛娜终于告诉了他,说是梅若雪带走了荆钗。 说是梅若雪想帮她的忙,好让伯阳早日娶她过门。 梅若雪的心思,伯阳怎会不知? 她也晓得有荆钗的存在,他娶玛娜的心意便不会定下来,事实却也是如此,他真的因为荆钗在犹豫。 既然是梅若雪带走了荆钗,伯阳便也没有往心里去。 她是荆钗的姐姐,即使她们不同父,即使她恨宋廷入骨,即使她千方百计想要他反宋,如她不断促使他娶玛娜。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对荆钗下手的,她带走荆钗,或许只是姐妹之间叙叙旧,伯阳这么安慰自己。 却是不知为何,他总有不祥的预感。 看到门口那一把直骨伞,伯阳弯腰捡了起来,上面描绘的是牡丹,一朵绿牡丹,淡淡的绿,不是妖娆,是清丽而淡雅。 这把伞,昨日清晨荆钗曾给了他的,他带去了杜鹃谷,是玛娜带回来的。 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伞,伯阳竟是发现,在伞的另一边,描绘的牡丹竟是红色的,火红色的,血一样的颜色,妖娆而孤芳自赏。 一把小小的直骨伞,竟是可以如此完美地将这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情诠释,就似是一半清水,一半火焰。 莫名的,伯阳竟是想到了荆钗的身上,好像……这个丫头也是这样的,可以是素淡而无欲无求的小女子,也可以是浓墨而睥睨众生的尊者。 珠帘轻启,觉察到有人出来了,伯阳抬眸望去,是赏画。 赏画的颊上还挂着泪珠,她脸上的痘痘已经结了痂,见到伯阳,她也不掩饰她的情绪,冷眼相向: “人都没了……还来做什么?” “丫头只是去姐姐那……” “姐姐?”赏画惊异: “她何来的姐姐?” “若雪……” “梅若雪!”赏画尖叫道: “姐姐?梅若雪?哼!你可真沉得住气?” 看着赏画急不可耐的样子,伯阳微微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却听赏画道: “被梅若雪带走……那我倒宁愿她掉到了悬崖下,那样、那样至少还有生还的希望,可、可被梅若雪带走了……” 赏画急得直跺脚,一把抓住伯阳的手: “快说,梅若雪在哪?” “不知道,昨日出府尚未归……” “这个贱女人,真不知她会怎么对待牡丹……”赏画急红了眼圈,伯阳微锁眉: “她们姐妹之间……” “姐妹?哼……”赏画冷笑一声,想怪伯阳,却是无奈深吸一口气,道: “好,你不知道梅若雪对牡丹的所作所为,我可以原谅,但,她对幽兰姐姐的所作所为,你应该知道吧?” “恩,听若雪说过,”伯阳虽有些讶异赏画怎么会提到了幽兰,但,也没问,只正色道: “幽兰姐姐是山庄遭袭之时受的伤,救治不及方会……” “那梅若雪没告诉你,是谁放人进庄的?” “恩,这个她说了的。”伯阳深锁眉,继而叹息: “若雪……她已经将过去的事情悉数告知于我了,她也忏悔过了,说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赏画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锐: “好个一时糊涂!她那一时糊涂可真是管用啊,杀了人都不用偿命!” “并非如此,”伯阳解释: “她的命还在安大哥手中,只要安大哥想要,随时可取……” “你觉得可能吗?”赏画责问: “你觉得安大哥是那种人吗?你觉得安大哥会置你的感受于不顾,杀了梅若雪给幽兰姐姐偿命?” 被赏画这么一诘问,伯阳只能哑口。 “哼!好一个假意的负荆请罪!梅若雪,你够毒。”赏画恨声,继而正色向伯阳: “就没有人告诉你,山庄遭袭的原因是什么吗?也没有人告诉你是谁救了大伙儿吗?” 听赏画这么说着,伯阳似是觉得,他被抽离的记忆中,应该有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呵,我怎么给忘记了,牡丹的周全做法,密不透风,怎么会有人去告诉你。”赏画深吸一口气,道: “我不管你们之间顾忌的是什么,但,我必须要尽一个朋友该尽的义务。” 言罢,赏画掀开帘子,请伯阳进屋: “我没有那个能力将她自梅若雪手中救回,但,她是你最爱的妻子,要救她、要保护她也都是你的事。” “不要了,真的不要了……”涉书伸手推开了石仲月手中的碗,紧蹙秀眉。 “再吃一些吧,你今日是不是都没有吃东西?”石仲月将红豆粥又送到了涉书的嘴边: “你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怎么能不吃呢?” “吃过了……”涉书躲着石仲月的粥匙子,忍住心口泛起的阵阵呕意。 “什么时候还学会了扯谎?”石仲月微愠,长臂一伸,控制住了涉书: “看看都肿成什么样了?” 涉书看了一眼自己水肿得厉害的双腿,无奈: “我知道这红豆粥对水肿有效,但……” “乖,又不要你都吃完,”石仲月依旧不饶,放柔了语气: “再吃几口,就几口……” “春雨给做了饭的,”涉书忙抓住他的手: “晚上春雨给做了饭的,我吃过了、吃过了……” 听她这么说,石仲月方罢休,一转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欲张嘴,涉书却是快了一步: “只是几道家常小菜,没别的……” 如此,石仲月倒是放了心,涉书却是忽略掉春雨今日烧菜将辣椒放多了不说。 “仲月啊,你每日忙城中的疫情,对于我……就不要这么上心了,我可以照顾自己的。”涉书顺从地躺到石仲月的怀中: “再说了,春雨也回来了……” 石仲月将涉书抱在怀中,让她整个上半身都躺在他胸膛之上,如此,她身上的重量便被他尽数分担了去,涉书却是挣扎着要起身: “仲月、仲月……不能这样的,我这身子如今沉得紧,你今日累了一天,不能这么着的……” “别动!” 石仲月抱住不放,修长白净的五指牢牢将涉书的头扣住,让她就这么着呆在他的怀里。 她的一呼一吸就在他的脖颈边,而她光洁的额,就在他的唇畔,任由他的唇舌肆意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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