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钗失踪
十六人,眨眼间,在冷尘的棍下丧生。
丢下淌血的棍子,冷尘转身,欲展开双臂向那树林略去,却是在见到小屋顶那两个人时,顿住了身形。
“若想她活命,就照我说的去做。”屋顶劫持春雨的黑衣人如此威胁。
“你这歹人,杀了我、有种你就杀了我……”春雨的话尚未完,那人却是将她的哑穴给封了,后面的话,春雨只能是空有唇形,没有声音。
冷尘握紧的拳头青筋凸现,却依旧漠然道:
“她的命,与我何干?”
如此一句,春雨却是在心内寒了一把,莫名的,她的心竟是失落异常。
“是吗?为了这个女子,冷将军可是连还魂散都用上了啊……”
听身边的黑衣女子这么说着,春雨恍悟,难怪、难怪那日她醒来,会浑身疲乏无力,似是虚脱了一般,原来是还魂散的作用。
还魂散春雨是知晓的,乃是石仲月所制,服用的人就像死了一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除非有石仲月配制的解药,否则是不能苏醒过来的。
实则,这还魂散也是剧毒之物,若服用不当,药量轻了,会令服用者身中剧毒;药量重了,会令服用者永远闭气醒不来。
所幸,冷尘对这药的拿捏似是十分到位的,是以,春雨醒来时才会出现那正常的反应。
“哼!冷将军竭尽全力解救的人,现刻,又岂会不管了?”黑衣人将架在春雨脖颈上的弯刀又紧了紧,呵斥冷尘:
“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即刻便取了她的命!”
冷尘却是不管不顾她的呵斥,继续向小屋跟前行去。
“站住!”黑衣人将弯刀又逼近了春雨的脖颈半分,现刻春雨的脖颈处已隐现血迹,黑衣人声嘶力竭呵斥冷尘:
“听到没有,让你站住!……”
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冷尘,黑衣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仿佛已经知晓了冷尘的目的是什么。
他要救人,他就要达到一个最佳的攻击距离,他是想要他的速度快过她手中的刀,即使她的刀现刻就嵌在春雨脖颈上的皮肤中。
因为大王子就曾要求她们这些受过特训的宫婢专研冷尘,学他那种作风:
不喜受制于任何人,从来不喜,他一向都是靠自己的力量达成理想中的目标。
他就像一头独来独往的猎豹一般。
眼下,她要做的不是杀了手中的人质,而是想想怎么脱身。
而脱身最好的方法,就是向怀中的人质下杀手。
因为她不知道冷尘的攻击距离是哪里,她现刻唯一知道的就是,只要她一动手杀人,冷尘就会动身救人,只要冷尘动了,她就有下手的机会,或者逃跑的机会。
她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她是要回去向大王子复命,冷尘,的确有可能是锦州城潜进族部的“内鬼”。
刀光闪烁,人影晃动。
阳光下雪亮的刀影迫使春雨闭上了眼,只听到一声女子的闷哼,等再张开眼的时候,春雨已经到了冷尘的怀里,此际,他们稳稳当当的在地上,就在小屋的门口。
急促地喘息着,春雨惊魂甫定,眼前是冷尘冷峻的侧脸,来不及反应什么,却听身后砰地一声,似是有重物自屋顶落了下来。
回头,见到的是一具尸体,一具黑衣劲装蒙面的尸体,春雨细看之下,发现就是方才劫持她的黑衣女子。
心悸未抚平,却是在低头的一刹那,看到冷尘的腰际正在冒着血。
这令春雨大惊失色,忙双手捂住了冷尘的伤口,想开口问什么,却是哑穴受制发不出任何声响。
回望着泪流满面的春雨,冷尘淡淡一笑,以示无碍,并伸指解开了春雨的穴道,春雨却是着急异常:
“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明明、明明是你杀了她的,这、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春雨没有看清楚,屋后树上的人可是将那千钧一发的时刻,看得清楚:
劫持人质的阿奇朵并没有杀人质,而是将人质推向了冷尘,紧接着,持刀攻向了飞身靠近的冷尘。
冷尘护住了飞向他的人质,如此,阿奇朵才有机会将弯刀插进他的腰侧,而他也挥掌击碎了阿奇朵的头颅。
这一切,却是不足眨眼间的事儿,树上之人庆幸她当时没有眨眼,如若不然,她也不会知晓冷尘是如何出的手。
“出来!”一声怒喝,不是很大声,却是掷地有声。
听到这一声,藏身小屋后大树之上的耶尔缓缓飘了出来,落地之后,向冷尘讪讪解释:
“我、我只是来看看……”
“……”
“我真的只是看看,我发誓!”耶尔被冷尘的瞪视看得毛骨悚然,便强自镇定下来:
“是,这些人是我派来的,只是来看、看看……我也不想杀了你们的,但她们护主心切,才会这么做的,不是我授意的……”
“……”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冷尘依旧不言语,直视着耶尔的双眸,耶尔终是抵不住他锐利的眼神,自己交代:
“我的目的是来抓你们的……只是看不惯你们这嚣张的样子罢了……”
之后的话,耶尔嗫嚅碎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冷尘却是冷哼一声,接口:
“她们是来替死的吧?”
惊闻这一句,耶尔猛地抬头,眸中尽是难以置信: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你……”
的确,她也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冷尘的对手,她要她们来的目的,便是要准确知道冷尘的位置,然后,借冷尘之手将这些人处理掉。
阿奇朵是大王子的人,她还不想这件事这么张扬,毕竟,让她的皇兄知晓冷尘私自救了汉人的女子,那可是要重罪论处的。
最后,她再出面劝冷尘回心转意,只要冷尘跟她回族部,她可以很大度不计较这件事儿,她不相信,冷尘对她是没有感情的,虽然平时他待她冷冷淡淡的。
“所以,你应该知道的,我是为了你好。”耶尔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絮叨道:
“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可以不将这件事儿告诉大皇兄,只要你杀了那个女人……”
看着冷尘因嘲弄而微微上翘的唇线,耶尔有些不知道后面的话该怎么说,他的心思,她永远都是猜不到一丝一毫。
可,看到春雨护住冷尘的焦急样子,耶尔立时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就那么值得你拼命?她究竟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可以为了她如此不顾一切?”
“她是我的妻……”正捂着冷尘腰上伤口的春雨闻言抬头,看到的是冷尘刚毅的面部轮廓,以及那双坚决的冷眸子。
“妻子?妻子!妻子……”耶尔喃喃自语,跄踉着后退了两步,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那我呢?我算什么?啊?我又算什么!”
“那是你一厢情愿……与我无关。”冷尘的言语依旧不带有任何感情。
看着耶尔的失魂落魄,春雨大概猜到了耶尔和冷尘之间的关系,却听耶尔冷声恨道:
“默许?哼!那日军中篝火庆功宴上,大王兄当着鹰师众军的面,宣布你是我的夫婿,现刻……你怎能抵赖?”
“那是酒后戏言……”
“住嘴!”耶尔咆哮,立时自地上跳了起来,拔出弯刀指向冷尘:
“冷尘,我耶尔堂堂党项长公主,竟是被你如此戏耍,今日不杀你……他日,我还有何脸面见人?”
将春雨护在身后,冷尘笑得邪傲: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你,绝对不能留。”
“你!”耶尔气得直哆嗦,她是怎么也想不到的,冷尘竟然会对她下杀手。
下一刻,耶尔却是因为恐惧而战栗着,向她一步步逼近的冷尘,周身散发出的腾腾杀气,令她惊觉,冷尘不是在吓唬她的。
将刀扔向春雨,耶尔拔腿就跑。
如此,冷尘只能回身先救春雨,耽搁了一刻,耶尔已经施展轻功掠过了小屋,向山林深处飘去。
“郡主姐姐在不在?”
听到玛娜的声音,正埋首练字的荆钗抬头道:
“在的……”
“那我进来了啊……”言未完,却是珠帘轻启,玛娜退了进来,边收手中的直骨伞边道:
“这鬼天气啊,早上还好好的,偏偏是这会儿下起了雨……”
再看那直骨伞,俨然是早上伯阳出门时,荆钗与的。
莫名的,一阵儿酸涩隐隐现于心底,荆钗却也没有显露出来,只向玛娜道:
“都淋湿了吧,快擦擦……”
言语间,荆钗看向正在煎药的落棋,落棋起身走向脸盆边,将面巾递向玛娜。
边抱怨天气边接过面巾,玛娜又向落棋道了句谢,抹着脸上的水珠,她又迫不及待地向荆钗:
“伯阳阿达说,他需要一些草药,去湿的、化痰的、退烧的,说是郡主姐姐可以跟黑医圣要的。”
听玛娜这么说着,荆钗微微有些诧异,落棋却是先开了口:
“如此平常的草药,王爷没有必要动用医圣谷吧?”
“哦……那是因为街上的药铺断货了,”玛娜直接回答:
“城中这几天又多出了好多病人,杜鹃谷有几个病人急需这些草药,伯阳阿达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让我来的。”
说话间,玛娜向正在煎药的落棋甜甜一笑,蹲下身凑了上去,蹭落棋的肩膀:
“落棋姐姐,就麻烦你代我去取一下草药可好?”
“既然是王爷要的,你去取就好。”落棋不冷不热回道。
“可、可是……人家怕黑医圣,万一、万一他反悔欺负我怎么办?”玛娜为难地搓着衣角。
看着玛娜的真诚,荆钗也不及多想,便向落棋:
“落棋姐,你就替玛娜去一下吧,不要跟黑老虎要,直接找莲伯伯就好,莲伯伯这会儿应该在药房的。”
直觉告诉落棋,玛娜的话有问题,可落棋就是找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看到落棋眼中的犹豫,荆钗微微有些诧异,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便向落棋道:
“救人要紧,落棋姐,你就快去吧……”
玛娜也随声附和着,将落棋手中的芭蕉扇夺了下来,说她来代替落棋煎药。
看着殷勤扇风的玛娜,落棋黑白分明的双眸看进玛娜的眼中,却是不见有半分的虚假。
是以,落棋方应是,起身向屋外行去。
可惜的是,落棋没有发现,在玛娜那天真的笑容里,隐着一丝得逞后的得意。
出屋后,落棋展开双臂向圣水池斜对面的青莲居掠去,到了青莲居门口,却是与赏画打了个照面。
赏画笑嘻嘻地打趣落棋:
“咦,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啊?是不是想我了嘻嘻……”
“没时间和你废话……”落棋径直向小莲子的药房走去,赏画却是来了兴致,继续调侃:
“切!还不承认呢,你明明就是想人家了嘛,还害羞……假装找莲伯伯,不就是为了来看我吗?”
赏画跟着落棋进来药房,仍旧喋喋不休调侃落棋:
“莲伯伯不在,不用装了,想我了就直说啊……”
话未完,却是被落棋抓住了手腕:
“快说,莲伯去哪了?”
“要死啊你!”赏画打掉落棋抓住她手腕的手,边呵气边轻轻揉着她那莲藕般白净细嫩的手腕:
“死鬼!瞧瞧、瞧瞧,这都被你抓红了,你要死啊你……”
“快说,莲伯去哪里了?”落棋的心内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切!除了这一句你还会说别的不?”赏画揉着手腕,泄气地坐到了八仙桌旁边的太师椅上,向落棋抱怨:
“还不是玛娜那个小妖精,方才来说是王爷要草药,害得莲伯伯连我今日喝的药都没配好,便冒雨去送草药了。”
赏画拈起桌上的山药往嘴里送,边吃,还不忘向落棋抱怨:
“要我说啊,玛娜那小妖精就是个害人精!总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哼,想和我斗,她还嫩了一些……”
赏画一回头,这屋里哪还有落棋的影子:
“哎,人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此刻的落棋,已经回到了竹屋。
看到的却是:
昏倒的玛娜躺着迎门的地方,小火炉的令一边,药罐子翻倒在地上,罐中煎了一半的药材散在她平时坐的竹椅子上,地上还是汤汁四流,而荆钗……却是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