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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相公
“是的是的,我的仲月……是天底下最聪明的,怎会没有远见呢,对吧……啊!” 即使如此,亦是为时晚矣,石仲月一阵乱闹,痒得涉书大叫不止。 “都这么晚了,还叫不叫人睡啊!” 赏画的骂声传来,骂声里俩人都给彼此噤声,却是在互视一眼之时,均忍不住笑出了声。 “赏画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仲月随口说道,涉书接口道: “她这哪儿是大啊,本就是公主脾气还在嘛,瞅瞅平日里那颐指气使的样儿,指派人、使唤人的时候,哪里能看得出来什么……” “她也对你这样?”石仲月急了: “不行就搬!去坎字院儿……” “别啊,瞧你这孩子样儿,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了呢。”涉书赶紧纠正: “她不会对我这样的,是……是她今天啊,又数落春雨的不是了……” 一听到春雨的事儿,石仲月赶紧将头缩进了被中,生怕涉书又跟他说要收春雨进房的事儿,涉书忙将被子扯了开: “瞧瞧你这德性!总归是要解决的吧?奶奶不在了,这事儿你得搭把手啊……” 石仲月却是皱了皱眉,和涉书分析: “春雨的心思你是再清楚不过了,她一门心思都在来瑞身上……” “就是这样才要你搭手啊,”涉书又给他分析: “赶紧的,给她指一门婚事儿,时间久了,她就……” “换你,你乐意吗?” “我!我……” “真是的……两个人都跟孩子似的……幼稚!”赏画的抱怨声,之后是摔门声,似是在里屋: “真是不知道……涉书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幼稚了……” “涉书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幼稚了……”石仲月捏着嗓子,小声重复着赏画的话,眸中谑笑满满,涉书却也重复了一遍,方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言罢,自顾自歪头睡去了。 石仲月却是凑了上来,在她耳畔小声道: “心情可好了?” 涉书微微一惊,原来他的用意竟是在此,回头,但见他眸中爱意满满。 又想起他往日所说的,怀孕期间要心情顺畅,这样才会母子平安…… 涉书禁不住心内暖暖的,泪花泛了出来,柔声唤道: “仲月……” 石仲月轻轻俯身,在她脸颊落下一个深吻: “睡吧,万事……有我呢……” 涉书轻轻点头,轻轻合眼,在他怀里安然睡去。 午后的阳光格外好,竟似是从未下过雪一般,地上没有任何下过雪的痕迹。 荆钗坐在竹屋前的摇椅里,漫看庭前花开花落…… 事情永远都是出乎她的预料的,她以为她要重种这些牡丹了,毕竟是薄雪压过的。 哪想,今早起来一看,满庭院的牡丹,依旧开得如火如荼,完全没有风雪欺压的痕迹。 原来,不是只有梅花才会傲斗寒霜。 心情顿时为之大好,荆钗禁不住道: “风雪过后的春日,竟是这般明媚……” “是啊……”有人接口,继而道: “风雪过后的医圣谷更是别有一番风韵,徐夫人要登高看看吗?” 荆钗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撑住摇椅的扶手,站起了身,继而又转过身背向他,将那面纱为自己蒙上,厉声制止: “站住!” 伯阳不但不止住往这边来的脚步,反倒加快了脚步,往荆钗的面前绕: “呵呵……这可真是奇了,这屋子本就是本王的,徐夫人……住之前,应该问问,这屋子……” 之后的话,却是在他见到她双眸的一刹,都忘却了: 三分惊惧、三分淡定、三分痛楚,还有一分薄薄的怒意。 “对不起……唐突了……”鬼使神差的,伯阳竟说出了这么一句。 心内涩涩,不敢去看他的双眸,荆钗强装镇定,摇摇头以示无碍,转身回屋。 原来,他们之间,如此陌生…… “啊……” “当心!”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下一刻,荆钗到了伯阳的怀里。 那淡淡的青竹气息,缭绕鼻息间,令荆钗的心微微颤栗着,他怀里的厚实感更是令她贪恋…… 原来……原来……竟还是如此熟悉…… “你……没事儿吧?”伯阳关切问道。 如此,似是提醒了荆钗,让她回过了神,遂淡淡一笑: “无妨,多谢……王爷。” 膝盖在摇椅扶手上撞得生疼,现际,荆钗都顾不得这个了,只能在口中道着谢,行动上不着痕迹地离开了伯阳的怀抱。 温香的身子就此离去,伯阳竟是有些许的不舍,没有由来的不舍…… “哎——阿达,你怎么在这里啊!”玛娜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根人参: “阿达,你知道吗?黑医圣这里宝贝真多哦!你瞧瞧这百年人参……哎!这就是郡主吧?” 看到荆钗,玛娜转手便将人参丢给了伯阳,径直跑到了荆钗跟前,伸手就摘荆钗的面纱: “怎么还蒙着这个东……” 荆钗挡不住手快的玛娜,面纱已然被她摘了下来,伯阳看到了玛娜眼中的艳羡: “你真的好美!” “公主说笑了。”荆钗这么说着,又将面纱拿了过来: “我这是生病了,如此……是怕传染给别人,公主还是离我远一些为好。” 玛娜似是不信这些,仍旧将荆钗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荆钗却是不自在起来了。 她隐瞒了这么久,今日竟是被这个异域小女子给拆穿了,如此还不算完,玛娜继续: “怪不得阿达说要带我来这里呢,想来是他想你了……专程来看你的,是吧,阿达?” 说完,也不管伯阳的反应,只管抱住了荆钗的胳膊: “什么病啊,我才不怕呢!就算你有病,我也不怕,我小时候偷吃了冬虫草的灵芝,百病不侵的! 你真的是太美了,阿达那画上面,你已经很美了,真是想不到……人比那画儿上面还美!” 听玛娜这么说着,伯阳转了过来,面对着荆钗,却发现,她已经将面纱重新蒙了上去。 玛娜眼中艳羡不减: “你知道吗?我们雪域中传说的阿诗玛,想必……想必就是你这个样子……” “玛娜啊,我和……郡主还有话要说,你等会儿再来,好吧……”伯阳试图将玛娜引开,因为他看到了荆钗眼底的酸楚。 原来,她真的是他的妻子,荆钗郡主。 他今日带玛娜出来的目的,便是这个。 玛娜见过他那幅《秋千美人图》,自然是认得荆钗的。 这下,可真的是证实了他的想法,这个和他打了几天声东击西之战的女子,果真就是他的妻子。 “噢……晓得了,”玛娜恍悟道: “小两口几天没见面,想了吧?” 伯阳假装尴尬一笑,玛娜却是不依不饶: “嘿嘿……别装蒜了,我都看见了,刚刚……是不是抱着人家来着?哈哈……” 玛娜大笑着离去,留下了真正尴尬的伯阳,心痛的荆钗。 现际,荆钗只想赶快逃离这里,她有些透不过气…… “徐夫人,请留步……”伯阳对着荆钗的背影出声。 徐夫人……? 这一声唤,令荆钗彻底明白了,原来……是陌生的,只是她熟悉而已。 梅若雪说得对,她的相公已经走了,永远离开了她,是她亲手送走的。 现在的伯阳,是芙蓉的,是心中爱着芙蓉的那个伯阳。 她的相公,被她带走了……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荆钗强忍住心头的痛楚,驻足,但,依旧不回身。 “我……想请问夫人一些问题。” “请说。”荆钗知道,这些都是逃不过去的,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我……”伯阳没有想到荆钗会如此爽快得答应,一时间竟是不知要问什么。 既然已经喊人家为徐夫人,那他还能再问: “你是我的妻子荆钗郡主吗? 你是我梦中常出现的那个女子吗? 我记忆里那个女子是你吗? 是我伤害了你吗? 我……” 原来,他的求证……竟是如此没有意义…… “听说……王爷的妻子也病了?”荆钗这一句,惊醒了伯阳,没想到的是,荆钗的下一句却不是一个惊字能形容伯阳的感受: “若是郡主也生向我这一样的病,那还不如早去的好。” 荆钗缓缓向那牡丹丛走去,继而絮絮道: “女人啊,就是这一点不好,有了牵挂的人,就会走得不洒脱。 若是……没有牵挂的人,那就图一个爽快,自己爽快,别人也麻利。” 看着荆钗清瘦却挺拔的背脊,伯阳在心内告诉自己,当初没有看轻这个女子,他是对的,她身上无形中氤氲着的那一层高贵,是独一无二的。 “像我这多病身,若不是挂着我家相公,我也早走了……”荆钗这么说着,蹲下身给牡丹培土,又向伯阳: “王爷也是深明大义之人,就恕我直言了,郡主要是撑不住了,就叫她走吧……省得害人又害己,大家伙儿都没意思。” 闻言,伯阳却是不寒而栗。 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要坚强,他以为是他欠她的,他还想,如果可以的话,他今日来说服她,劝她回府,至少他们可以做一对名誉夫妻。 让他来补偿她,或者说,这样,至少他的心会好受一些,内疚感会减少。 “不用怀疑我的话,”荆钗继续道: “你放手……她会感激你的。我就希望我丈夫这么做……” 原来,却是她比他洒脱,她更比他果断。 不得不承认,朝廷现今是在借着他与荆钗郡主的婚姻做文章,试图将他拉拢得更近一些,以免他与别的邦国走得太近,有朝一日反了。 且先不论他有没有反心,就是受人挟制这一点,便是他石伯阳不喜欢的,且也不愿意被挟制,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而今,只要他宣布荆钗郡主重病,不治身亡,无疑,这是给朝廷一个沉重的打击,也不失为他摆脱朝廷挟制的一个好方法。 他早就想做的事情,今日,竟是在这么个女子的口中,轻易就被道破了。 原来,她比他豁达,或者说,她比他大气。 原来,他欠她的,不仅仅是一生的爱,如今,还多了一份人情。 深深向荆钗一揖,伯阳谢道: “多谢夫人指点!” 听着伯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荆钗的心苦涩难当,这一次,可真的是她将她的相公送走了,永远送走了…… 若是伯阳宣布她的死讯,那她便是如何也回不去了…… 原来……他的相公,真的是冷血的…… 原来……对她没有爱的石伯阳,是冷漠的、甚至冷酷的,为了维护锦州城,他是真的会使用一些必要而非正常的手段的…… 以往,她只是听说……他的相公手段很狠,她虽然相信,但,她可以理解,因为她知道,那是必要的。 而今,这手段……就使在她的身上…… 又一次的切肤之痛! 原来……她也不过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 “丫头,累了……就回相公这里来……” 这一句,怕是要永远留在她的记忆里了…… 泪水不可遏止地淌了出来,素手中的凤泣血冰冷而坚硬,纤纤十指,因为握得太紧而指尖泛了白。 “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你又难过什么?”荆钗在心内反复告诉自己: “他不是你的相公!不是…… 你的相公,已经叫你亲手送走了…… 是你送走了你的相公……是你! 而今,你又有何理由再难过? 你不是荆钗郡主,你不用难过…… 不难过……不难过……” 透不过气的心痛,荆钗忙将面纱扯了下来,大口大口喘息着,泪水似滂沱大雨一般,滴滴答答敲打在娇艳的牡丹花瓣之上,似是清晨的露珠一般,颗颗晶莹。 不远处的芭蕉树之后,伯阳的心无由来地疼痛着,而此刻,他却只能在心底向荆钗歉意: “欠你的情,只能来生了……” “阿、阿达,你们这是怎么了?”玛娜满脸懵懂,扯扯伯阳的衣袖: “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 伯阳不言语,只管大踏步离开。 “阿达,等等我……”跟着伯阳跑出去了几步,玛娜似是觉得不对,便又往回跑: “哼!肯定是你欺负郡主嫂嫂了……” 口中这么说着,玛娜复又快跑折了回来,跑到了荆钗的跟前,玛娜着急问道: “你……你还好吧?你、你没事吧?” 玛娜蹲了下来,轻轻拍抚着荆钗的肩膀,试图安慰,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一张口便道: “阿达……那个混蛋!肯定是他欺负你了,改天我给你报仇,你……你别难过了……” 玛娜试图拍抚荆钗,却发现她竟软绵绵躺倒在了她的怀里: “喂喂……你、你怎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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