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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
微觉身下的荆钗有异,伯阳缓缓放开了她的唇,柔和的烛光下,她已是泪水肆溢。 伯阳着了慌,急道: “丫头,这是怎么了……” 荆钗偏首躲到伯阳怀内,不让他看到她的泪,伯阳轻抚她的头,软语: “不哭、不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荆钗哭出了声,伯阳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亦不知该做什么。 潜进她衣内的手掌,感知到了她的身体微微泛着烫,伯阳忙以掌护住了她的心脉。 “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的不是……” 荆钗已没有气力再来回应伯阳,灼热的疼痛之中,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已是破晓之时,小炕的矮脚桌之上,火烛将熄,烛泪堆砌。 眼前是伯阳熟睡的面容,写满疲累,紧锁的双眉,更是令荆钗心疼不已,忍不住轻柔抚摸他的面颊,柔肠百转…… 为了她,伯阳受了太多的折磨,他心内的苦她岂会不知? 想及她撞墙受伤醒来时,伯阳的反应以及拥住她的力度,荆钗已是了然于心,她……真的没有保住贞洁…… 但,他却是与她一样,均是想瞒着彼此,不想对方担心。 他的爱,竟然可以包容到如此地步,她又怎能辜负于他? 是以,她怎么忍心再故意拆穿了他? 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她的相公操心,她是他的支撑,岂能要他分心? 正思绪飞转,却见伯阳紧锁眉,急唤: “丫头……丫头……” 猛然惊醒,伯阳触上的是荆钗关切的双眸,大力揽她到怀内,似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的丫头……在……还在……” 荆钗心内软软,轻抚他的背脊: “相公,我在……我一直都在……” 伯阳喘着粗气,竟是越拥越紧,似要将她融于他的身体中。 荆钗微挣扎: “相公……疼……” 伯阳忙松开,急切询问哪里疼,荆钗捧住伯阳的面庞,学着他的样子,深吻他的眉心,深情道: “心疼,心疼我的相公……连睡觉都不曾安稳……” 伯阳忍俊不禁,呵笑着顶荆钗的额,眸中却隐着泪光。 荆钗揽他到怀内,学着他平日里的样子,哄他入睡。 伯阳埋首她怀内,想及方才那个梦,仍是心悸得慌,与她十指相扣,伯阳闷声却字字清晰: “丫头,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离开我!” 荆钗怔愣,伯阳语气中的决绝,令她直觉到,他们之间,似还有更大的鸿沟,有待逾越。 立冬方至没几日,竟是飘起了雪。 “原来,锦州城的雪……来得竟比卞京早许多……”荆钗喃喃。 “只是山上的雪来得早,城中还未曾见。”落棋应声。 荆钗挣扎着走到门口,落棋欲扶,她挥手制止: “我自己来吧……” 出屋走了几步,荆钗发觉不行,还是得落棋扶着。 看样子,是那日跌落崖下的寒潭所致的。 她的腿,石仲月说是伤及了脊椎,方会影响到双腿的正常行走的,若不是发现得早,是有可能瘫痪的。 幸好,石仲月的针灸术可以疗此疾,再配上平时多活动活动,恢复康健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到了地字院,荆钗向西屋去,涉书昨日刚回了庄,听赏画说,怀孕了。 荆钗自是欣喜,原来石仲月带涉书去医圣谷,便是疗她的不孕之疾了。 欲进屋却听涉书的声音自里面飘出: “不是说只有六日大吗?现际能听见什么……” 石仲月吃吃的笑声亦飘出: “听见我儿子喊爹了,嘿嘿嘿……他说他欲快快长大……快快出来见他爹爹……” “傻瓜!”涉书的佯嗔声,又听石仲月道: “待我儿子长大了,我们一起教他读书、识字,再去考状元,金榜题名时……” 荆钗不忍打扰,便与落棋悄悄离开,向北屋去。 未进屋,便听到了锦儿的笑声,这个将近满月的小精灵,似是给侍琴带了更多的勇气。 幽兰去了,她留下了女儿。 她的遗言,便是要来安倾力辅佐伯阳,像守护他们的女儿一般守住锦州城,是以,她与她的女儿取名宫锦。 进了里屋,侍琴欲行礼,荆钗制止了: “姐姐有孕在身,往后这些俗礼,都免了吧。” 侍琴淡雅一笑,竟是像极了幽兰。 荆钗微愣,却也不曾显现于面上,坐到暖炕上,哄弄着锦儿,荆钗的心暖意融融。 “幽兰姐姐说,多谢郡主相救。”侍琴为锦儿掖被角: “还说,若郡主不嫌弃,就认锦儿作干闺女吧……” 荆钗心内软软,纤指轻颤,抚上锦儿柔嫩的小脸: “怎会……怎会嫌弃……锦儿……好孩子……” 言语间,竟是有两颗泪自眸中掉落,荆钗忙抚泪,生怕落到锦儿的小脸之上。 “不必了,他们夫妻两两相望就饱了,哪里还需吃饺子?”赏画的声音自帘外传来,荆钗忙拭干泪坐起了身。 “可………涉书姐姐还有孕在身,不吃怎么能行?”香草的说话声中,赏画掀帘而入: “甭管他们……” 见了荆钗,赏画也不行礼,端着饺子径直走到小炕边,笑嘻嘻邀请荆钗、落棋一道吃。 话未完,侍琴倒是以帕掩了口,秀眉紧蹙,赏画脆声道: “哟,瞧我这记性,姐姐害喜得紧,我怎的把这羊肉馅的端了来。” 赏画端起了瓷碗,回身向香草: “你那个是猪肉馅儿的,端来予姐姐吧。” 香草呆立帘边,似是充耳未闻,赏画见她盯着荆钗的雪发,心内微火: “香草!说你呢,还愣着作什么?” 香草立时回了神,端着饺子胆怯似的向桌边行来。 荆钗已是了然于心,想是香草真将她当作狐妖转世了。 将那青釉瓷碗置于桌上,香草迅速转身奔了出去,赏画破口就骂: “瞧瞧你那出息!安大哥那么精明的人,怎的就买来这么个笨丫环? 带孩子不会,侍奉主子不会,还胆小如鼠。若是我,早将你卖了!” 侍琴要赏画小点声,别吓到孩子。赏画这才住了嘴,笑嘻嘻地顺势将那羊肉饺子递到了荆钗面前: “若是我没记错,你喜欢吃涮羊肉,这饺子……” 话未完,荆钗忙以双手掩了口,似是在干呕。赏画奇道: “怎么你也害喜?莫非……你也怀上了?” 赏画笑得眉飞色舞,荆钗却觉脑中轰然,近一个月了,她都拒绝了伯阳的索求,又怎会怀上了? “这下好了,姐姐怀上了,涉书姐也怀上了,你再怀上,可就是三喜临门了……”赏画欣喜不已,夺门奔出: “我去叫石仲月,让他给你号号,看孩子有多大了……” 荆钗欲呼不及,只能望向落棋,微敛眉,落棋追了出去。 侍琴将自己的饺子推与荆钗,笑盈盈: “今日立冬,虽不是冬至,提前吃饺子,亦不会受冻……” 荆钗心内虽不是滋味,却仍是不露声色接过了银箸,是去年的冬至,她设计救出了侍琴。 想及侍琴所受的苦楚,荆钗便在心内告知着自己: “你的痛……不算什么……” 口中含着饺子,心中淌着泪,荆钗味同嚼蜡般夹了几个饺子,便推说伯阳快回了,她得回去了。 侍琴笑得从容,与荆钗宽心: “天尚未黑,王爷回来应是还有一段时间。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小虎哥回来,他们三人就在我院中用晚膳吧。” 荆钗自是明白,侍琴所言的三人,还有二管家来安。 这些日子以来,来安跟着伯阳鞍前马后地奔波着,府中的生意看来是更忙了。 党项大军刚去,来瑞亦是日日守在北门边,往日还有叔辰可以轮换,而今就只能是他了。 只是荆钗想不到的是,平日里待侍琴温柔体贴的来瑞,竟是那百名银面铁骑的统领者,林仁肄,将门之后,人送“小虎子”,竟是一点儿也不假。 思忖间,赏画嚷着回了屋,跟进来的还有涉书、落棋,涉书还在系衣衫,显然是刚自暖被中起来。 荆钗稳住心神,笑迎涉书,涉书坐到小炕边,握住荆钗的手,眸中笑意满满。 荆钗向涉书道着喜,涉书喜极而泣,为荆钗号脉: “我来瞧瞧多久了……” 荆钗浅浅笑着,听赏画打趣涉书: “跟着你们家那一位才学了多久,这便挂牌行医了? 我说把那谁叫来吧,她非要自己亲自上阵,唉……真实不知道哦,你号脉准不准啊?呵呵……” 众人哄笑着,涉书却是不以为意,俨然一副医者的样子,专心为荆钗把着脉。 荆钗在心内紧张了一把,握紧凤泣血的素手,指尖已泛了白。 众人亦是屏息凝神,等待着结果。 她们的日子多久没有这么顺心了?恐怕大家都不记得了,这些小生命的到来,带来的不仅仅是惊喜与欣悦,更多的是希望。 少许,涉书收手,回头向众人: “似是……已有一个月多一些些了……” 荆钗的心沉到了底,一个月多一些些?竟然是一个月多一些些! 如此明显,这孩子……怎会是伯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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