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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人太
清晨醒来,伯阳已不在身边,抬眸,却见涉书正在收拾屋子。 发觉自己是平躺着的,又想及她的伤,荆钗忙翻了个身,却发觉竟与正常情形无异。 “不用怀疑,王爷离开时已取了你的纱带。”涉书笑吟吟到床边为荆钗穿衣: “想不到王府的金创药比宫里的还见效快,只一夜便恢复得似没事儿了一般,还是那么腻如凝脂。” 荆钗禁不住红了双颊,想到伯阳当着涉书几个的面为她上药、取纱带,她便羞得慌。 “瞧瞧,脸都红了。”涉书疼爱地点点她的俏鼻: “快起吧,该去与老太君请安了。” 荆钗这才发觉,时候已不早了,忙下床梳洗。 涉书端洗脸水时,荆钗蓦地发现,她的脖项底竟有一个甲盖般大小的紫红色印痕,禁不住细细看去,却发觉似是被谁吮的一般。 她的身上也常有如此红痕,还不止一个,那是伯阳吮出来的,每每与她欢爱,他总给她烙一身的红痕。 是以,荆钗便在心内咂摸着,这个红痕十有八九是石仲月弄出来的。 荆钗不是不知道石仲月钟情于涉书,而是涉书的过往令她担心,石仲月会否接受。 石仲月何许人也?花前月下的高手,荆钗更怕涉书受伤。 医圣谷石仲月飞鸽传予伯阳的信,便是涉书的笔迹,当时荆钗怕涉书被骗,问伯阳,伯阳却与她道出了石仲月的过往,且要她放心,石仲月可以托付终生。 回府这几日,荆钗更是留心涉书的一举一动。 那日涉书与她转述石仲月装醉骗大王子,在涉书的双眸中,荆钗发觉到了一丝自豪、一丝欣赏,还有一丝喜悦。 荆钗要落棋留心涉书的去向,涉书这几夜在石仲月处过夜,她焉能不知? 而今,她之所以如此不动声色,便是要涉书亲口告诉她,石仲月是真心相待,涉书确实想与他相伴终老。 收拾好,荆钗下了楼,但见落棋在院中赏心亭练剑。 从未见过落棋如此兴致,要知道,落棋是杀手出身,她从不在人前显山露水的,今日如此,倒是叫荆钗好奇几多。 荆钗再定睛细看,却发觉落棋手中的软剑似是她从未见过的。 待落棋走近,荆钗询问下方知晓,她手中所持软剑,乃上古神刃紫电。 “唐人王勃在《滕王阁序》中写道‘紫电清霜,王将军之府库’。不曾想,还能亲眼见到这上古神器。”荆钗说话间,便见落棋将那软剑围于了腰间,隐在腰带之中。 落棋抬头灿然一笑,明眸似山涧溪水般澄澈。 荆钗忍俊不禁,虽过着平淡的日子,落棋对这些兵刃的喜爱却是丝毫未减。 “相公……怎的想起来予你这紫电剑了?”荆钗与落棋一道往外走,随口问道,不曾想落棋竟回得庄重: “王爷吩咐了,府中这几日人多眼杂,若有谁不规不矩,只管下手,不必留情。” 荆钗禁不住止了步,回望落棋,但见她眸中的神色是认真。 也罢,大王子几人住在府中,于荆钗而言自是不便,但应不至于公然在府中对她怎样吧…… 思量间,提步向院外走去,快进西院时,却与王圭打了个照面,避尤不及,荆钗只有硬碰硬了。 王圭流着口水冲荆钗便喊: “美人,让八爷亲一口……” 王圭身旁的管家忙拉他向荆钗见礼,王圭却是扑了上来。 落棋毫不客气,一脚踢飞了王圭,獐头鼠脑的管家瞪了眼: “大胆!你真是有眼无珠,竟敢……啊……对我家八爷动手!看我怎么收拾你!” 管家将折扇插至脑后衣领中,摆开架势冲落棋张牙舞爪。 荆钗只觉眼前紫光一闪,不及眨眼,便听到了管家的鬼哭狼嚎: “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 再定睛看去,却见那管家捂住左眼在地上乱滚,血水肆溢。 荆钗回望落棋,但见她黑白分明的眸中是淡淡,似是理所当然。 荆钗这才明白,原来落棋所指的不规矩之人,亦包括王圭之辈。 西院的人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少顷,王家的几位小姐及丫环便围了过来,大小姐自是去扶王圭了。 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都说荆钗看不得,果真是狐妖转世。 荆钗心内虽有些哭笑不得,却仍是面上含笑,装作若无其事向几位长于她的王家小姐见礼,那几位小姐似是真信了这个邪,极其不自然地回着礼。 好事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这才几日,西院这些人竟是个个知晓。 也好,如此便能拉开与西院的距离,荆钗装作懵懂向王大小姐: “大表姐看这管家怎么了?才与我照了面,便成了这副模样……” 王家几位小姐登时脸都绿了,忙着人抬了管家回院,强装镇定向荆钗说不碍事儿,却是语无伦次强带王圭回了西院,但听王圭嚷嚷: “睡觉……我要和那美人睡觉……外祖母答应了的……睡……” 声音虽是越来越远,荆钗却是听得清楚,纤指紧包着凤泣血,她毅然决定进了西院。 进了屋,老太太刚梳洗完毕,一如往日,老太太呵笑着待荆钗,似是她什么事儿也不知晓。 与荆钗拉家常,老太太哭诉石仲月这个孽障伤了她的心,竟为了一个婢女要与她断绝关系。 荆钗心内猜测是涉书,因为王琦仙待她的眼神令她有了这个直觉。但面上却装作不知晓,不着痕迹地安慰着老太太,不与她亲近却也不至于太做作。 蓦地,王琦仙站了起来,铁青着脸夺门奔了出去,荆钗似是确定了,老太太口中的婢女便是涉书。 秋意更浓,天气渐冷。 荆钗为了省去王圭的纠缠,便带落棋上了暖屏山庄。 自上次袭庄之后,伯阳更是对这山庄小心护卫着,诸多机关都是启动着的,别说进来人了,就是一只苍蝇的进出都会被守庄的人知晓,山庄大门更是紧闭着,不轻易开启。 天字院中,住着赏画与梅若雪,是荆钗安排赏画和她一起住的,一方面可以照顾梅若雪的起居,一方面可以监视她,防止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荆钗一进院,便被赏画抱怨了一通,说梅若雪太会折腾了,日日抚琴不说,还大半夜不睡觉,竟加班在院中抚琴唱歌;吃饭不是嫌冷嫌热就是嫌硬;动不动就绝食、割腕、上吊、服毒、跳崖…… 她受不了了,她要搬回地字院去,实在不行,她搬到坎字院去也行,总而言之,这个活菩萨,荆钗自己看着办。 从未见赏画态度如此强烈过,荆钗知她确是被梅若雪折腾得够呛了,便允了她,搬去坎字院吧。 赏画似得到特赦般,欢天喜地得搬走了。 透过竹帘,荆钗见到了正抚琴的梅若雪,依旧苍白憔悴。 却听她开口唱道: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留人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荆钗恍悟,难怪赏画受不了,梅若雪对着她唱的竟是李煜的词,即使赏画再没心没肺,如此明显的挑衅,怎叫她夜里能安然入睡? 荆钗秀美深锁,她怎会不知这其中的轻重?金陵李唐是亡了,可梅若雪如此,也忒是欺人太甚了。 一曲终了,梅若雪忽地转调,唱起了《菩萨蛮》: “花明月暗飞轻雾, 今朝好向郎边去, 衩袜步香阶, 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 一向偎人颤, 奴为出来难, 教君恣意怜。” 曲终,连荆钗都不忍心了,她亦是在心中愤怒。不过,现刻她还是祈祷赏画不要听到这曲子。 天不遂人愿,眼见坎字方位的老梅树豁然移开,赏画提裙自地宫下拾级奔了上来。 冲进屋,荆钗听得乒乓作响,随后是赏画的骂声: “欺人太甚! 梅若雪,你究竟存的什么心?我哪里惹到你了,你竟如此羞辱于我……日日三餐,我服侍于你;穿衣梳头,我伺候着你,你说,我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了!啊…… 你既也知本姑娘是李唐公主,你……你却是还敢如此待我?你当真以为我是好欺辱的?你当真以为本姑娘不敢把你怎么着? 哼,管他石伯阳还是谁的妹妹,惹恼了姑奶奶,谁护着都没有用,一样叫你死得很难看……” 荆钗静立门外不语,也不进屋阻止,她知梅若雪这一次是做得太过分了。 赏画平日里是没心没肺,可这关乎尊严的事情,她却是丝毫不会含糊。 方才那一首《菩萨蛮》所描写的,便是赏画的娘亲小周后未嫁与李煜时,两人背着娥皇偷情的情形。 荆钗猜测,梅若雪应是自老番几个口中得知赏画的身份的。 “……你与谁谁谁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好吃好喝地待你、服侍你,不求你给一句谢谢,但你至少也知道什么叫井水不犯河水吧?你个没良心的,竟然好心当成驴肝肺,咬着还嫌费劲!欺人太甚…… 梅若雪,你给我听好了,你这些肮脏招儿,对我?没用! 若是这些龌龊下流的东西,叫我姐姐听了去,影响了她养胎,姑奶奶管教你好看! 哼,好自为之吧你!” 骂完,赏画冲了出来,俏脸憋得通红,水灵灵的大眼呛满泪水,没好气地瞪了荆钗一眼,跺脚跑向了院中,临了还不忘抛下一句: “以后这般没意思的破事儿,甭找我!” 荆钗也不怪,若换作她,有谁敢如此侮辱她的娘亲,她会比赏画的反应更强烈。 荆钗清清楚楚,这些,都是赏画姐妹心中的伤,无法磨灭的伤,而梅若雪竟如此堂而皇之的揭疤,也是活该被赏画骂。 掀帘进屋,但见案几边茶具、琴台、香炉翻了一地,琴弦亦断了两根。 “你们个个欺我孤身一人……”梅若雪苍白的面容上,印着两行清泪,跄踉起身回屋: “如此凄苦……姐姐、娘亲、父皇……可有谁曾知我心中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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